灯,最终还是关了。
但唐嘉辉却没有等到那一刻。
想来,若是要他等到子弹上膛的份上再离开,也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木屋里灯火暗下去的瞬间,他彻底松了一口气。
不到黄河心不死,尽管绝望到快要把头发扯下来,唐嘉辉依然舍不得把视线移开。
他脑袋里的小人敲锣打鼓,哭天抢地的哀乐奏得他心脏严重供血不足。
而飞身扑向电灯开关的连松雨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动作太激烈,她主动自发地把身上所剩无几的衣料撕成了两片。
“往哪里躲?我说过不要关灯。”
“不......不关灯影响我的表现!”
她的谎话张口就来,压根都没考虑过是不是太大言不惭。
“好,你告诉我,这回你玩的是什么把戏?”
连修然胡乱地褪掉衬衫,心里其实满恼怒的。
一旦关了灯,他这仍在发育且无懈可击的身材还能如何让她看清楚?
太浪费了。
连松雨用身体挡住电灯开关,一双杏眼慌乱地上下乱瞟,她现在很词穷了。
“只要不开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统统配合你。”
“什么都可以?”
“对......”
化身暗夜恶霸的连修然对姐姐这无比强烈的反应十分激赏。
没办法,和她上床总是充满惊喜,可妖可盐,可温顺可疯狂。为何她总能挑起他心底深处暗潮涌动的S人格呢?
不过既然什么都可以,他就不太介意灯光不到位的遗憾了。
三下五除二地拉掉她上身的破布条,他抓起了人家的小手,重重地按在自己坚实的小腹上。
此地坐标向上走是比她伟岸一百倍的胸膛,向下走是表现无与伦比的小表弟。
连修然毫不犹豫地带着她的手向下移去。
木屋里的温度急剧上升,外头的天色却渐渐变了。
天公不作美,洋洋洒洒的细雨很快幻化成豆大的雨点,钝重地砸上了窗棂。
生无可恋的唐嘉辉蹲在原地,预感如果再躲下去,恐怕是要长出蘑菇来了。
像他这种没啥创意的可怜虫,当然是怎么爬进来的,就怎么爬出去咯。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唐嘉辉低眉顺眼,耸着肩在雨里踏步向前。
如今,他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了......
话说人生在世,哪能不遭点报应呢?
假如他以前不那么嚣张尚武,恐怕老天爷还会惦记着给他发张好人卡。
“这情书是你写的?”
“是......”
“你不知道她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
“那你还写?!”
“唐同学,古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给我打!”
和她的追求者狭路相逢,他下手总是没有轻重的。
至于究竟是哪一位,他其实都记不太真切了。
想必那个弱鸡似的男孩一定是在暗地里扎了什么布偶小人,贴上他的大名,用铁杵一样的大头针插个没完了吧?
冰雨依旧在下,打痛他的脸,也打痛他千疮百孔的自尊。
亲眼目睹她被连大少爷按在墙上强吻的模样后,他若还能挤出笑脸来,那才是真的疯魔了。
按说,这对狗男女的身材都那么好,在一起乱搞理应是赏心悦目的场景......
可他却难过得只想跳河。
他爱的女人,今夜正被人强上,而他,空有一身肌肉和武力,竟也不能救她于水火之中。
只因他明白,她是自愿沉溺在这地狱烈焰里,永世不得超生也在所不辞。
而那个所谓的加害者,在克己复礼地忍了那么多年以后,又怎会轻易放过她呢?
“说真的,你也太能忍了。我看她们班的奶牛对你可有意思了。”
“我不喜欢那么大的。”
“哦呵!你摸过那种尺寸没有?就好意思说不喜欢?!”
“比起那种尺寸,我还是比较喜欢腿漂亮的女人。”
“比如你姐姐那样的?”
坐在天台上喝冰咖啡的学生会主席侧过脸。
“嗯,比如我姐姐那样的。”
唐嘉辉在水汽漫天的大路走着,缤纷沉重的雨点敲在他的背脊上。
疼得他鼻尖酸痛,眼眶也突然热了起来。
他不想哭,他也不能哭。
从小,文化欠妥却深明大义的唐敏德就教育他,遇到强中手不要正面杠,更不要嘴巴一扁流下两行弱者的眼泪。
不管发生什么坏事,只要记得回家的路就行。
黄金屋或是颜如玉,但凡他能保住矜贵的小命,老爹都能给他搞定。
“万一下回戳得不巧,正好戳到你的脏器呢?”
“嘉辉,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不能和那种小混混一般见识。”
唐敏德说的对,他是唐家的独苗,将来必然要子承父业的。
老爹辛辛苦苦打下的半壁江山,只有靠他继续发扬光大。
可他又是那么个脆弱而不设防的小子。
爬墙忘了翻黄历,心上人宽衣解带也不敢看。
除了悬梁猛刺自己的股,他暂时找不出其他排遣痛楚的方法来。
有那么一瞬,唐嘉辉甚至不知道脸上流的东西究竟是雨还是泪了。
机械的步子依然在跨,他脑子里有关她的画面忽然变成一片茫茫白雪。
又热又烫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沿着下巴尖往下落,酒劲和怨愤交相辉映,他已然没有任何招架之力了。
路过的陌生人不会知道他为何哭得像个傻子,也不会知道他其实是在恨自己的无能。
在滂沱大雨里走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他连避雨的心思都消散了。
不想去见温若翎,也不想回到小公寓,唐嘉辉不知还有哪块宝地能接收他。
走投无路之时,他想起了唐敏德……
“啊呀嘉辉,你这通电话打得可巧!我正要联系你呢。”
蹲在关张的店铺前,唐嘉辉一听唐会长雀跃的声音,鼻子就更痛了。
“出什么事了?”
“哈哈,是喜事呀!”
“今天你妈带着拿破仑出去遛弯,居然遇上真命天女啦。”
“咱家的......咱家的狗子又谈上恋爱了?”
“对呀!你要今晚得空,不如回来看看它,兴奋着哪!”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们等我。”
唐嘉辉挂了电话。
他已经彻底放弃抵抗,扑通一声坐在湿透了的水泥地上抬起头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