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古诗十九首》
迎着刘副校长灼灼的目光，晨昱眼中清冷的光忙不足以与之抗衡，忙低下头，淡淡地说：“英语才是我的专业，我觉得还是擅长教英语课，而且我带着三个班的课，还都是即将要中考的毕业班，所以，可能没有时……”
晨昱还不曾说完，就被刘雪健打断了：“你的工作量，我是知道的，累是累了点，可是比起有的代课老师一个人教四五个班的课，还是有余地的。再说，不是有句老话，叫做能者多劳嘛！这样吧？你先兼着音乐课，好不好？音乐课原本一周只有一节课，我现在把它改成一个班两周一节音乐课，初三作为毕业班，学习压力大，就不开课了。这样算下来，你一周也只是多了四节音乐课而已。”
晨昱低着头，默不作声。
“这样，等你教完一两年，在代课老师中，我优先给你转正？怎么样？”
晨昱埋着头，咬着嘴唇，很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冷笑出声。
心想：“优先转正自己？哼？怎么可能？”比起那些裙带关系的人，自己既没有送礼，又没有给这老色鬼什么好处，还是一个没有熟人的外地人，这种转正的好处，无论如何也不会轮到自己；当然，自己也不屑于！”
见晨昱不说话，刘雪健以为自己添加的砝码不够诱人，思索片刻：“我一个月再给你多加上三百块钱如何？这里实习老师的待遇，你是知道的，都是五百。因为你有特殊才能，所以才格外……”
晨昱闻言，突然抬起垂着的头，双眼囧囧是望着刘副校长说：“我只是怕自己多年未学教不好孩子们，不过，既然您相信我，我一定竭尽全力。不过，我有一事相求。”
刘雪健见晨昱答应，不由得满脸笑容：“你说，你说！你一个外地小姑娘，在这也没什么亲人，有什么生活工作上的困难，直接然跟我说就行。”
“这三百块钱，不用给我，偷偷地加给房素梅可好？”晨昱淡淡地说。
刘雪健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厚厚的嘴唇微张，胖胖的下巴，挤跑了脖子，突兀地上扬着，头顶所剩无几的头发微微晃动，像极了一只怀孕的懒蛤蟆，晨昱强忍着想笑的冲动，将目光移向旁边，真诚地解释道：“小梅比我更需要这三百块钱！她的家境，您是知道的。转正的事儿，我也不急，如果有可能，请您费心多帮帮她罢。不过，这一切千万不要让她知道，是我将自己的让出来的。她知道的话——会拒绝的！”
刘雪健活了五十年，压根儿就没有见过晨昱这么傻的人！也算是开了眼界，不由得连连称是，顺便又把晨昱的高风亮节夸奖了一番。
回到宿舍，房素梅已经在收拾了，见到晨昱：“同桌儿，我帮你把床铺铺好了，电褥子也开了，一会儿就暖和了。”
晨昱笑着表示感谢，搂着房素梅的脖子，笑道：“看来，我不选择单间，非要跟你一个宿舍的决定是多么明智呀！”
“那个……刘副校长，他教你干嘛呀？”
晨昱一边换棉拖，一边淡淡地说：“那老狐狸叫我能有啥好事吗？看见我会弹琴，好说歹说，半劝说半强迫让我将音乐课也教上。这样一来，我的课又多了。”
房素梅点点头：“听说音乐课好几年没有人教了，而咱们县城教育局，又重视所谓的‘音体美全面发展’，咱们学校一直没有这些艺术类的老师，每当教育局一说，校长虽然觉得音体美，着实没什么大用，却也面子上没有光彩。你这一来，教好教歹且不说，他们就有的交差啦。”
晨昱吁了一口气：“还好，他们没有发现我会素描、油画…否则，我岂不是要被累死？”
房素梅想了想，随意地问道：“他…他…刘校长没有许你别的什么好处吗？”
晨昱开始洗漱，宿舍没有洗手间，用水时去水房接一桶，抬回宿舍。晨昱一边用瓢往脸盆里淘水，又从暖壶里倒了些温水，开始洗脸，一边模模糊糊地说：“好处？能有什么好处？他能给我转正吗？那可能吗？再说我需要他的转正吗？还是，他能多给我一些钱？这老秃头，铁公鸡的很，怎么舍得呢？”
房素梅听她抱怨的倒也生动形象，不由得笑了。
次日上午八点上班，刘副校长简单地开了个小会，与其说是小会，倒更像是随意说了几句，一来表扬昨天的元旦晚会，办的不错。二来宣布了晨昱担任音乐老师的决定。三来，过了元旦，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希望大家再这最后两星期，狠抓教学，争取考一个好的成绩。说完之后，他将房素梅叫了出去。
晨昱知道原因，很是高兴。三百块钱虽然不多，但是能够为房素梅补贴生活所用，她也是很欣慰的。
过了大约半小时，房素梅才满脸笑意的回来，晨昱偷眼看她，只见她坐在凳子上傻笑，晨昱瞧瞧走过去，压低声音问道：“校长表扬你啦？这般开心？”
房素梅左右看看没有人，浅笑道：“算是吧，他说我教的不错，有很大的希望优先转正呢。”
晨昱真心为好友高兴：“那挺好的！你是这所学校学历最高的，教学态度也最认真，对待学生们又温和又有耐心，表扬你也是应该的。不过，他只是口头说说吗？就没有其他实质性的奖励吗？比如钱？”
房素梅愣了，惊讶地看着晨昱，摸不清她是知道了什么，还是误打误撞猜对了。不过，按理说，晨昱不应该知道的呀！这三百块钱虽然不多，却是刘校长单独为自己加上去的，代表的喜欢和另眼相看，这种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晨昱。
晨昱有那么多好工作，她不屑于这里的工作编制，可是不表示她不愿意让代课工资再添加一些呀！
大学的时候晨昱便花钱如流水，衣服、鞋子、护肤品、健身、旅行、电影、咖啡……即便现在她将自己困在这半山腰（学校坐落在半山腰），没有什么能消费的地方，可每周末休息一天，她便会坐车去镇上或者县城里疯狂采购。这里虽然没什么名贵的东西，但这几百块钱也的确是不够她花的！
如果她知道了，也要去找刘校长要求加工资，岂不是置自己于很尴尬被动的境地？对，不能让晨昱知道！
想到这里，房素梅摇摇头，轻声道：“没有…没有呀！你昨天不也是说了吗？像他这样的铁公鸡怎么舍得呢？”
晨昱怔住了，看房素梅的兴奋的表情和支支吾吾地回答，她相信刘副校长兑现了他对自己的承诺，只是想不到，房素梅居然对自己都有所隐瞒！
一阵微微的心酸和失落之后，晨昱很快为房素梅找到了借口，“涉及到钱这样敏感的事情，刘副校长肯定告诫小梅不许说出去的！她那么胆小，肯定是想告诉我，又不敢，心里十分纠结，但也难为她了！”想到这里很快释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