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增广贤文》
古语云:“人情胜似吴江冷,世事更如蜀道难!”,未经世事的小屁孩们不懂,鄙夷地说这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似得 “无病呻吟”,以往,晨昱也是这般认为,而现在,她终于有机会细细体会这几句话深刻寓意和背后的心酸和无奈了。
从她和母亲机场买票被抓,到父亲贪污渎职案的审判,中间历时五个月零九天,在这半年中,晨昱经历一场人情冷暖。
最先对此事做出反应的是单位的同事们,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作为政府部门的一员,晨昱的同事们有着高度的政治敏感和强烈的社会责任心,对于晨昱这个“大蛀虫”的女儿,先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后来是对晨昱翻白眼,或者冷哼一声,表示嗤之以鼻,不屑与之同流合污,同队为伍,发展到最后居然阳阳怪气地讥刺晨昱,言辞犀利,出口伤人。
每当这时候,如果韩子夜在场,他就怒气冲冲地站起来保护自己的小徒弟,他的确尽到了一个作为师父的义务和责任。而晨昱,面对别人的白眼和讥刺,装作没听见一样,不言不语,就好像事情与她无关似的。
法院最终宣判那天,唐冰和韩子夜请假陪着晨昱一起去听审,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此事居然如此轰动,居然还惊动了不少的媒体,导致向来空荡荡的庭审席居然座无虚席,达到一席难求的地步!
尽管晨昱劝说父亲积极配合调查,将剩余的钱物归还,并为了争取法律对父亲的宽大处理,晨昱还不顾及父亲的眼神警告,将父母名义上放在亲友名下,实际上是为自己留下的,包括景区房、学区房在内的五套房产悉数退回,即便这样,晨凌云还是被判处十六年有期徒刑。
即便是这样,也算从轻判决了。毕竟高达一千三百六十七万的贪污金额,在二零零九年来说不是个小数目!这要多亏了李哲曦帮她联系了最好的律师杜宇飞,在金牌律师的出谋划策(让积极配合,并尽可能地将赃款归还)及有效的辩护下,得出了最好的结果。
16年!
虽然早就有心里准备,晨昱听闻法庭的宣布,还是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还好旁边的韩子夜及时将她扶住。
唐冰抱住晨昱,柔声安慰,并劝说道:“比起汪茜茜的17年,晨叔叔的16年,还算可以的……!”唐冰还没有说完,晨昱的手机响了,被《最初的梦想》硬生生打断。
晨昱看到是陌生号码,皱皱眉,接了电话。紧接着她的目光像是在寻找什么,狠狠地盯着前排的某处,似乎快要喷出火来。
唐冰看她眼神儿不对,就问是谁的电话,晨昱不做回答。
自始至终,晨昱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挂了电话,一声不发地吐血晕倒了!
……
自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又是一片白茫茫,晨昱最近来医院来的多了,心里反而更加抵触这个地方——来这个地方的,几乎都是不好的事情发生,生老病死——当然,除了,新生婴儿的问世。
她都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多久了,只知道自己是被尿憋醒了!着急着上卫生间,却看不到身边有人。她一咬牙,自己将输在手背上的软针拔了下来。针眼处冒出些许鲜血,晨昱理都没理,着急找洗手间。
这是一件豪华的单人套间病房,室内就有卫生间,她解决了内急,就来到外屋,豪华的摆设她没有兴趣,房间内没有人倒是令她很惊讶!
能住豪华病房的,也只有李哲曦这种公子哥儿,别人没有这个人脉,也付不起这种费用!
可是,李哲曦哪去了呢?
晨昱轻轻推开房门,往楼道里找了去。走到楼层的最右端,哪里设有吸烟室和茶室,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说话音.从家里出事到现在半年,她都没有见过李伯伯的面儿!
“原来李伯伯也过来了!原来,他不是不关心我们,只是太忙走不开。”晨昱心里涌上一阵感激,止住脚步,正打算原路返回,却传来了让她移不开脚步的声音冲击着耳膜——
“爸,我最近不是听了您的劝告,不怎么胡闹了吗?您还不知足?我好不容易静下心,只好对昱儿一个人好……在我想要娶她的时候,您却来跟我说这个?什么叫在这个时候应该跟她保持距离呢?不管昱儿,我做不到!”
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道:“谁跟你说不管昱儿啦?我是说可以请保姆来照顾,我都说了这段时间比较敏感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李哲曦愤怒而无奈的声音通过空气传了过来:“您是怕因为晨叔叔的牵连,影响咱们公司?对不对?我也知道如果被媒体和别有用心的对手曝光我们跟晨叔叔的关系,也许会引起我们的股市震动,这我明白。可是,我无论如何不能丢下昱儿不管!以前是我自己太笨,没有明白内心深处最爱的人是她,险些错过了。而现在,她正在难处,我不可能丢下她不管。没错,是可以让保姆照顾她、护工照顾冯阿姨,可是,保姆和护工能代替身边的亲人们的关心和爱护吗?现在,她的亲人只有我们了……”
李哲曦的肺腑之言,晨昱真真切切地听在耳朵里,心头涌起一阵感动,眼睛也因为泪光变得朦胧起来了。
“孩子,为父是看着你们两个长大的,小昱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我也不是不知道。坦白说,你要跟她结婚,放在半年以前,我们四方老人都是喜闻乐见的。但是,现在,风口浪尖上,不行!我不能说让你永远不能跟小昱在一起,但是,这三五年,不可以!”
李哲曦嘿嘿冷笑:“我知道,晨叔出事了,以后对我们家没有什么帮助了,剩下昱儿和冯阿姨孤儿寡母,只是我们的拖累了而已。我也知道,最近老爸你拼命地凑合我和诺诺,不是打电话让她回来,就是让我去英国看望她……老爸的良苦用心我知道,但是,你也别忘了,二三十年前,您是如何白手起家的?这里面,晨叔叔帮你了多少?你自己心里有数!还有,您有空的时候,麻烦也去想想你们为期半个世纪的‘总角之交’,一生中能有几个朋友可以像兄弟一样携手走过半辈子!!!”(备注:总角之交指从幼童时就在一起的莫逆之交。)
李哲曦顿了顿,冷笑道:“从小父亲教导我的仁义礼智信,我也经常以您为榜样。直到晨叔出事,儿子才看清楚您!请您做事前先想想‘仁义’二字!我言尽于此。还有,诺诺那边还是算了吧?我真怕我按照您的教诲,娶了她之后,她们家一直非富即贵还好,如果有一天,她父母破产、她舅舅下台,您再逼我为了避嫌跟她离婚,那时候可怎么办?我是有血有肉的人,狠不下这个心来!”
“啪”的一声,李哲曦脸上印上了五个边界清晰且有血流经过的掌印!(备注:边界清晰且有明显血流经过,医学用语,常见于体检报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