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令人心生恐惧的黑暗。
我的眼睛都睁得酸了,却还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看见。
东方棘白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心慌慌地喊了起来:“棘白,棘白,你在哪里?”
这个树洞十分空旷,我听到了自己的回音,但没有东方棘白的声音。
东方棘白好像从我身边凭空消失了一样。
我伸手往旁边抓去,却什么都没有抓到,只抓了一个空。
东方棘白去哪里了?
我的大脑此刻高度紧张,精神也一直紧绷着不敢有丝毫放松。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依照现在这诡异安静的气氛。
我的预感向来准确。
当我胡乱挥舞的手终于碰到一处冰凉时,我的心打了一个突。
这是什么?
我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在那处冰凉上摸来摸去,然后我就确定了,这是树洞的墙壁。
与其说是树洞,我感觉这里更像是一个秘道的入口。
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树洞,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一棵树。
它应该有几百年历史了,不知是谁在它身上开了这么一个足以容得下两个人通过的树洞。
或许也不知谁做的,而是经过风吹雨打、岁月的侵蚀变成这样的呢。
我紧张地胡思乱想,不然我怕自己受不了这快要窒息的寂静。
眼前还是一片黑暗,有种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的感觉。
这种感觉剥夺了我的感知,我觉得整个人像被黑暗埋葬了。
黑暗是我的坟墓,我仿佛穿行在我的坟墓之中。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我一直伸着手去碰墙壁。如果我什么都碰不到的话,我会被恐惧的潮水淹死的。
然后我就感觉到手上一阵粘腻,好像碰到了什么湿湿的东西。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那一瞬间,被放大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本应该疯狂地大叫,但我发现自己一声都叫不出来。
当人在恐惧到极点的时候,是真的无论怎么用力都喊不出一个字的,好像刹那间失声了一样。
我全身在冒冷汗。
我甚至不敢去想象,我碰到的是什么东西。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儿把手缩回来。
我调动全身的力气去缩我的手。
因为我现在浑身发软,腿一步都迈不了,就连移动我的手臂都显得尤为困难。
我整个人定在了这里。
我发现我的手慢慢地陷了进去,应该说是那处墙壁陷了进去,冰冷坚硬的墙壁变得湿滑无比,像是一团不断搅拌的水泥,我无法把我的手抽出来了,甚至我整个人都被拉了过去。
先是手,然后到身体,那处墙壁像是有意识一样,一点一点慢慢将我拖了进去。
墙壁没过我半张脸,我的鼻子里充斥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味。
我的鼻梁也快要被挤断了,我听到骨头格格作响的声音。
我不敢张开嘴,我觉得,一旦开口,墙里面那些湿滑粘腻的液体就会一下流进我的嘴里。
而它已经流进了我的鼻子里。
我涌起一阵生理性的反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觉得自己可能要被淹死了。
我从来没有如此想念过东方棘白。
可无论我在心里怎么喊他,东方棘白都没有出现。
绝望铺天盖地而来。
我像一条濒死的鱼,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死亡的阴影逐渐将我笼罩。
我会死吗?
我会死在这里吗?
我的大脑疼痛欲裂,思考变得越来越困难,胸腔也闷得仿佛要炸掉,只感觉浑身上下哪里都痛。
我感觉自己可能要被墙壁给碾碎了。
如果是这样死去的话,未免也太荒唐了。
竟然被墙壁杀死了。
说出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我恍惚地想道。
就在我的意识就要完全陷入混沌的前一秒,突然,有一些清凉的液体灌在了我脸上。
那股挤压着我的巨大力量也瞬间消失了。
我全身上下一阵轻松,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我就看到了光。
不知哪里来的光,直直地撞入我的视野里。
我被这道光刺得闭了闭眼睛。
当我再度睁开眼时,我总算将眼前的场景看清楚了。
还是那个树洞,只不过我现在躺在地面上,旁边是一个水潭。
光从前方透了出来。
我怔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过去。
我好像看到了出口。
我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为什么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而且我刚刚不是差点儿就被墙壁拖进去了吗?
我现在怎么又躺在了地上?
我疑惑地站起来,身上的力气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于是我开始朝那个亮光处走过去,想要一探究竟。
东方棘白不在我身边,我只能靠自己了。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洞口,更亮的光线射入我的眼睛。
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
我好像看到了地狱!
天是红色的,地是红色的,没有飞禽走兽,红色泼墨了整片天地。
那是比鲜血还要鲜艳的红色,那是地狱的红色。
我待在原地,看着这幅可怕的景象,震撼排山倒海地向我袭来。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眼前看到的景象。
后来它也的确在我梦中反复出现。每每醒来,我都分不清我是否还在梦里。
因为我接下来遇到的事情简直荒谬诡异到极点,超出了我想象的极限。
我试探着迈出了一步。
地面是硬的,和平常的山地没有区别。
地上全是红色的泥沙,一团团堆聚在一起,我一脚踩上去,瞬间就将它踩出了一个浅浅的坑。
我继续大步向前走。
我现在也回不了头了,只能在这里找到出路。
这些泥沙遍布我踩过的每一个地方,我没有发觉,我每踩一步,那些被我踩出来的浅坑瞬间就恢复了原样,而且它们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跟随着我移动。
一堆堆泥沙在我背后悄无声息地跟着我。
如果我此时回过头,一定会大吃一惊。
那些泥沙不知什么时候全部聚在了一起,它们正慢慢地汇聚成一个人形。
沙人身上一直簌簌地往下掉着泥沙,它每走一步,泥沙就往下掉一堆,但很快又重新浮起来,又黏回到它身上。
我终于发现了有点不对劲。
于是,我慢慢地回过头。
那个沙人也停下了脚步。
它脸上没有五官,也就没有任何表情。可当我看向它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它也在看向我。
我淡定地扫了它几眼。淡定到我自己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我什么可怕的场景没见过,那个血淋淋的小女孩我都不再害怕了,更何况这个沙人身上没有血、也没有断手断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