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明白,在老板的办公室找到纸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我们无法告诉冰淇,纸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在包间里,三个人都吃得心不在焉。
冰淇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她几次看向东方棘白,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见她这副模样,便问道。
冰淇吞吞吐吐地说道:“我舅舅他……”
东方棘白放下了筷子,说道:“我现在已经找到了线索,但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冰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吗?谢谢东方了,那我需要帮什么忙吗?”
东方棘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用了,你等我消息吧。”
冰淇感激地点了点头。
在回去的路上,东方棘白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我静静地看着他递给我的纸人。
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纸人。
我用手指摸索着纸人,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
但是我心里很清楚地知道,这个纸人肯定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把头侧向一边,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
我突然感到一阵难言的疲惫。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尽头。
我问东方棘白:“这个纸人是那人的吗?”
东方棘白摇了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
他在这纸人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气息,不同于那张封印着冯楚扬的纸人。
这个纸人干净得有点反常。
而且干净得他完全找不到任何线索,他刚才也只是看冰淇那么着急,才安慰她的,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
我看出了东方棘白此刻心情低落,因为我也一样,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低落。
一路上,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不觉,东方棘白已经远离市中心,开到了一个偏远的树林边。
我们下车走进树林里,我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一处墓地。
看守的大爷看了看我们,就让我们进去了。
东方棘白手里抱着花,我抱着一个果篮走了进去。
我们在一块墓碑前停下。
洁白的墓碑上只写了欧阳瑾的名字,没有照片,也没有立碑人的姓名。
可我知道,这是东方棘白为欧阳瑾立的墓。
欧阳瑾就这样埋在了这里。
没有葬礼,没有任何仪式,悄无声息地埋在了这里。
我问过东方棘白,为什么不将欧阳瑾埋在欧阳家的墓群里。
东方棘白却说这是欧阳瑾的意愿,欧阳瑾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在那天晚上临出发前,欧阳瑾告诉东方棘白,如果他死了,就让他随便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他实在是没有脸葬在欧阳家,他没有脸面对列祖列宗。
东方棘白很尊重他的决定。
我当初听到欧阳瑾这番话的时候也是震惊了很久,然后就是一阵没由来的心酸。
欧阳瑾这个人是真的为欧阳家付出了一切,他到死都觉得自己对不住欧阳家。
这种执念称得上是可怕的了。
我无法理解欧阳瑾这种可怕的执念,但我选择尊重他。
天边流云舒展,微风刮过,扑面而来的清凉。
我默默地把果盘放下去,心里想道,一路走好。
东方棘白也把鲜花放了下去。
他的神情淡淡的,但放下去的动作却极慢。
一帧一帧,好像被时间一寸一寸地定格了一样。
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东方棘白,心潮起伏,万般难过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这才发现他的手冰凉,如同握着一根冰柱。
东方棘白立刻紧紧地反握着我的手,他难得流露出这么脆弱的动作。
我担忧地看着他。
东方棘白仍旧没有抬头。
他把鲜花放下,却仍旧低着头死死地盯着那块洁白的墓碑。
他认识了十多年的朋友就这样躺在了这里。他甚至都不知道是谁杀的。
东方棘白的眼里闪过一抹痛苦,但很快被他掩盖了下去。
我没有错过他眼里的这抹痛苦。我感到我的心也揪成了一团。
东方棘白不擅于表露自己的内心,他总是把所有痛苦都默默地藏在心里,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就会以为他什么事都没有。
其实并不是,他只是把那些痛苦藏在了心里。
他谁都没有告诉。因为痛苦本身就是难以排解的。
他选择了默默地消化痛苦。
我一旦看到他这副默默忍受的模样总会不知所措,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什么。
但我知道,他并不需要我为他做什么。
我只要陪伴在他身边就好了,就像此时此刻,我握着他的手,给他无限的勇气和力量,他才能坚持走下去。
面对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从师父身亡开始,到他多年的好友也死在他面前,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是撑不下去的。
幸好,他身边还有一个人陪着他。
东方棘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把那些在内心翻滚着的情绪压了下去,然后转头哑着嗓子对我说道:“走吧。”
临走之前,我最后一次回头看了欧阳瑾的墓碑,把墓碑上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中。
“走吧。”我说道。
然后我转过了身,再也没有回头。
我怕我一回头,就忍不住眼睛湿润了。
东方棘白拉着我,我们走得很慢,慢慢地走过前面的墓碑,墓地群里总笼罩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哪怕现在是大白天,我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心里非常不舒服。
悲伤的情绪和这种轻微的不适应交织在一起,让我的心跳得有些快。
东方棘白注意到了我发白的脸色,他看了我一眼。
我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东方棘白皱了皱眉,然后拉着我加快了脚步。
没办法,一到墓地群,总让我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比如上次在墓地群里和那些鬼魂的相遇,那过程可称不上美好,现在想想还有点恶心。
正当我这样想着,我却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我一个踉跄差点儿就摔了下去,幸好东方棘白手疾眼快把我拉住了。
我这才没脸朝地面摔下去。
当我好不容易站稳,定睛一看的时候,我整个人吓得几乎叫了起来。
我自诩胆子不算小,但眼前的情景实在是让我毛骨悚然。
那是一个小女孩。
满身鲜血地躺在地上。
她没有四肢,被做成了人彘的模样。
头发盖住了她的脸,鲜血正源源不断地顺着头发往下流。
她穿的是红裙子,或者那不是红裙子,只是被鲜血染红的裙子。
我原本以为,上次在欧阳老宅看到的情景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可怕的情景了,但现在这一幕却比那天晚上还可怕。
毕竟那个小女孩离我如此之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