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艰难地爬起来,使出全身力气抱住了华锐的一只脚。
华锐恶狠狠地踢着他,却怎么都甩不开。
阿虎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还是拼命地抱着华锐的脚,无论华锐怎么踢他,他丝毫不松手。
华锐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从地上捡起阿虎的刀,然后没有一丝犹豫地直接捅进了阿虎的心脏。
阿虎大睁着眼睛,一小股一小股的血不断从口中吐出来。
他露出了一个满是鲜血的笑容,带着释然的神情。
“你不是我哥哥,我哥哥已经死了。”
华锐恶狠狠地把刀往他心脏里更深地插进去,他俯身在阿虎耳边轻轻说道:“没错,你哥哥死了。”
阿虎死了。
他到死之前都还抱着华锐的一只脚,他死了之后,华锐才把他的手甩开,抽脚出来。
而这时,欧阳瑾和东方棘白已经坐上了车,连带着后座的林莉,一起开走了。
小东西也飞了回来,趴在我的肩膀上。
它刚刚和华锐周旋似乎费了很大力气,现在没精打采地趴着。
我摸了摸它的毛,听东方棘白说,如果不是它,可能他早就死了,而不只是被华锐踩在脚底下那么简单。
欧阳瑾的样子也非常虚弱,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这回换了我来开车。毕竟他们两个现在经不起任何折腾,更何况是开车这种长时间需要集中注意力的事情。
林莉被摆好在后座上,她软绵绵地垂着头,仍旧昏迷不醒。
我已经平稳地把车驶上了公路,正顺着欧阳瑾指示的方向开去。
欧阳瑾重重地咳着,他拿纸巾一擦,全是血。他侧过头,看着车窗外飞驰的景色,苦笑了一声。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他家破人亡,而凶手还没抓到。
欧阳瑾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父亲和弟弟,他的阿虎,什么都没有了。
欧阳瑾空洞地看着窗外,阿虎死在眼前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
生和死,爱与恨,在刹那间模糊了界限。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
从今之后,再也没有欧阳家了。
他活着的意义还剩下什么呢?
什么南派北派,什么龙虎,什么天生圣体。
都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他只感觉到疲倦,无比的疲倦。
他很想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一觉,最好是能永远地睡下去。
他实在是太累了。
这种累是无法言说的,他只能任由它在心里腐烂发酵,绝望也在腐烂发酵,还有疼痛,如同一朵花,从骨头缝里长出来,他怎么都拔不掉。
前方还有无尽的遥远路途,他还必须在这茫茫人生路里前行,只不过没有了陪伴的人,命运剥夺了他所有的温暖,只留下了无情的嘲弄。
他在黑暗里,踽踽独行。
我能感觉到欧阳瑾身上散发出一股极其悲伤的气息,但我什么都没有说,经过这么多事情,我对欧阳瑾早已改观。
他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心狠的人。
对别人心狠,对自己也心狠。
一夜之间,整个欧阳家族变成了修罗场,他踏着血在这修罗场中走出来,踏过那么多尸体走出来,亲人亡故,甚至不给自己悲痛的时间,就雷厉风行地寻找凶手,他强大得令人畏惧。
而此刻,他的强大仿佛瞬间消失了。
我看到了他强行压抑着的绝望。
是那种看不到明天的绝望。
东方棘白也注意到了,他亲眼看着华锐捅死了阿虎,心中五味杂陈。
他无法想象欧阳瑾的心情。
阿虎跟了欧阳瑾这么多年,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最亲密的朋友了。
可现在,阿虎就生生地死在了欧阳瑾眼前。
而欧阳瑾什么都做不了。
这对于欧阳瑾那么骄傲的人来说,是一种多么大的折磨啊。
东方棘白担忧地看着欧阳瑾。
不过欧阳瑾现在整个人缩在车窗旁边,他看不到。
欧阳瑾在想什么呢。
其实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想,除了无穷无尽的疲倦之外,他还觉得十分茫然,感觉这一切都像是噩梦。
他多么希望能够一觉醒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只是他的一场梦而已。
欧阳瑾紧紧地抿着嘴唇,脸色白得像张纸,不过他脖子上的伤口总算不再流血了。
我只好尽量把车开快,因为现在他们俩的状况都不太好,必须尽快到医院检查治疗。
我已经给冰淇发了信息,大致说明了现在的情况,让她也去医院帮忙,我怕我一个人顾不来。
冰淇二话没说,立刻答应了。
我们去的医院还是上次东方棘白带李英来的这家医院,东方棘白好像跟这家医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毕竟连院长亲自出来迎接我们。
我们自然受到了最好的待遇。
我也做了一个详细的全身检查,专家看了我的喉咙,说让我先住院,观察一下情况。
我刚想反驳,但是在输液的东方棘白马上点头说好。
欧阳瑾也在输液,他的脸色总算没有那么苍白了。
只不过从车上到现在,他都不怎么说话,好像失了魂一般。
冰淇陪在我身边,她担忧地看着我。
当专家说要住院的时候,她也是十分赞同。
在这两个人的强烈要求下,我只好同意了。
于是冰淇去帮我办住院手续,东方棘白不放心我,在输液大厅那边自己拿着吊瓶就跑到了我的病房里。
这是特级病房,只有我一个人,环境非常好。
东方棘白挂好吊瓶,静静地看着我,他也不说话,但我能感受到他目光里刻骨的温柔。
还有愧疚。
他觉得连累了我。
我看懂了他眼里的愧疚,立刻用手机嗒嗒地打着字,然后递给他。
【没关系。】
我对他说。
东方棘白摇摇头,他轻声说道:“是我的错。”
我急了,也摇摇头,表示这不是他的错。
我根本就不怪他。
没办法,谁叫他是东方棘白呢。
再说了,这根本就不是他的错,要怪就怪那些人,是他们先盯上我的。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
我眨了眨眼,突然想到了欧阳瑾。
【欧阳瑾呢?】
我把手机递过去。
“他在输液大厅。”东方棘白说道。
【他不过来?】
我疑惑地看着东方棘白,东方棘白说道:“他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我一想也对,现在欧阳瑾的情况别人根本就无法安慰他,他那么要强的人,也不会需要别人的安慰。
但我还是觉得莫名地悲凉。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件接一件,接踵而来,命运好像在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我恍惚地觉得自己像在做一场梦。
这一切如果真的是梦就好了。大梦一场,快点儿醒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