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逢喝了口水,又慢慢说道:“上一辈子的恩怨,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他的目光好像越过我,看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郑重其事地说道:“其实我也想谢谢您,您也帮了我们很多。”
秦逢爽朗地笑了起来,阳光暖融融地照进来,落在我和他的身上,一室静好,岁月裹挟着所有的爱恨向前奔去,如同洪流,永不停歇。
……
可是岁月不会放过他。
他拧开水龙头,把冷冷的水往脸上扑着,这才感到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生圣体,一下子就识破了他的幻境。
他从旁边的纸巾盒中抽出纸巾,擦干脸上的水珠,看着镜中男人那张棱角分明、英俊的脸,扯出了一丝笑容。
他对天生圣体感到挺好奇,所以才拿幻境来试了试她。他从京北城千里迢迢地赶到居城,听到了这里有天生圣体的风声是其中一个原因,而最重要的原因不是这个。
这个男人走出卫生间,餐厅里的女性客人一看到他,眼睛都亮了。
毕竟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帅了,是那种一眼看去就让人移不开眼的帅气,身高腿长,气势非凡。
可惜男人视而不见,他直接走到一个小包厢面前,推开了门。
就在推开门的一瞬间,他通身的气场瞬间一变。如果说原本的气场带有锐利锋芒的话,那么现在所有锐利的棱角都被磨平了。
只剩下温柔。连目光都是柔的。
他静静地看着那个在包厢里坐着的女人。女人穿得素净,头发披散下来,发尾微卷,妆容精致,不是那种引人注目的美,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美。
她没有变,还是跟以前一样。
男人微微笑了起来。
他在女人面前坐下,无比温柔地说道:“好久不见了。”
他的声音原本就好听,一温柔起来更是让人没有抵抗力。
但那只是相对而言。坐在他前面的那个女人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道:“嗯,很久没有听到你的消息了。”
她的态度不冷不热,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抗拒。
男人心头闪过一丝失落,他说道:“淇,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他的语气带上了撒娇的意味。
冰淇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她连连说道:“别,你别叫我淇,就叫我冰淇。”
男人眼神一变,但他很快又恢复了表面的淡定。
“好吧,既然你想我叫你冰淇,那我就叫你冰淇吧。”
冰淇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情愿。她没有任何的感觉,除了恶心之外。
这个男人消失了这么多年,现在却突然出现,还装出这么深情款款的样子,真的很恶心。
凭什么她就得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然后对他笑脸相迎。生活不过就是一场逢场作戏,看谁演得更好而已。
冰淇轻轻搅拌着杯子里的饮料,垂下眼皮,不去看他。
“你要是还有什么事的话,最好现在就一次性说完,我没有耐心听你说废话。”
冰淇这些话可以说是非常不近人情了。这不是对待故人的态度,反倒像是对待仇人的态度。而这个男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她的仇人,他毁了她的青春。
男人也垂下了眼,他的语气低沉下来,没有之前的雀跃:“对不起,我这次回来,只是想见见你,跟你说声对不起。还有,你这些年过得……”
男人没有说完,冰淇直接打断了他:“我过得很好,你就别操心了。”
这时,包厢的门被轻轻敲了敲,服务员端着菜进来了。
冰淇看着摆满了一桌子的丰盛菜肴,眨了眨眼睛。
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抬眼扫了扫她,说道:“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冰淇当然知道,但是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于是两个人开始默不作声地吃东西。
男人用餐非常优雅,一看就是家教很好的人。
冰淇吃得很慢,动作也很优雅。其实她并没有胃口,既然这个男人已经先斩后奏地点菜了,那就只能勉强吃一些了。
冰淇恍惚想起那段她和这个男人被赶出家门、被父母冻结了所有银行卡的日子,两个人连馆子都吃不起。
当时这个男人是怎么说的来着,他揽着她的肩,很认真地说:“淇,你相信我,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现在委屈你了。”
冰淇想着想着,眼里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她的神色变化被密切关注着她的男人看在眼中。
男人的心揪了起来。
……
我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午了。我没想到,老爷子彻底地认同我了之后居然跟我聊了这么久,老爷子的精神还不错,跟我聊了那么久也不露疲态。
虽然老爷子迫切想要出院,但我严肃地劝阻了他。毕竟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还是需要再休养。
走出医院大门,暖风拂过,我突然又想起了刚才在大街上发生的事情,还有那个陌生男人。
我如鲠在喉,感觉一股气压在胸口,就是顺不下去。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一路上我开车回去时,一直在翻来覆去地想这个问题,但是无论我怎么想,都想不出答案。以至于我回到家开门、被东方棘白抱了个满怀时,我还在走神。
东方棘白立刻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他低头温柔地问道:“怎么了,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东方棘白撩起我垂落的碎发,把我抱到了沙发上。我忍不住捶他:“你休息好了吗,不用抱我。”
东方棘白将我整个人圈在怀里,咬着我耳朵,低低地说道:“我就喜欢抱着你。”
我的耳朵发烫,白了他一眼,东方棘白笑了起来。我被他的笑容迷得七荤八素,差点儿就忘了想跟他说的正事。
为了以示惩罚,我捏了捏他的脸,才说道:“我跟你说说我今天遇到的事情。”
东方棘白点了点头,他无比专注地看着我。我在他眼里的倒影无比清晰,好像我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于是我把老爷子的情况跟东方棘白说清楚了,他听到老爷子很精神、没什么事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
我在心里无奈地笑了。这爷孙俩真的是像极了,在外人看来都是那种寡言的人,并且自带一种强大的气场。生人勿近,几乎没有一点儿人情味。他们对外人说话都是冷冰冰的,就像一座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山。
但是我知道,冰山下面是即将喷发的火山,东方棘白在我面前就像是一座火山,热情得简直判若两人。
而秦逢彻底地接受了我之后,刚才在医院跟我聊天的时候也变成了一个很慈爱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