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朝那个长着我小姨的脸的怪物走近了一步。
当我反应过来我做了什么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那个怪物像一阵风一样朝我扑了过来,我根本就看不清那个怪物的动作。
于是我绝望地举起了手臂,抬高在头顶,再度闭上了眼睛,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但是令我惊讶的是,十几秒过去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不敢置信地放下了胳膊,然后把眼睛睁开了一道小缝,我偷偷瞄过去,只见有一个身影横在我面前。
那是一个佝偻着的背影。
我定了定神,这才发现,横在我前面的是之前消失在黑暗中的吴江。
吴江突然又出现了,而且是以守护神的姿态,帮我抵抗攻击。
我心中惊疑不定。毕竟吴江之前还是一个没有理智的怪物,但是现在看来就不一定了。
于是我试探着喊了一声:“吴师父。”
吴江并没有回应我,他还在继续无声地与那个怪物对峙着,吴江的脊背弓成虾的形状,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戒备的状态。
那个原本打算直直地扑向我的怪物见就要到手的猎物就这样被人拦下了,发出了一声怒吼,然后朝吴江扑了过去。
吴江的喉间也发出了低低的叫声,他们扑成了一团,战在了一起。
我焦急地在一旁观望着,并且害怕自己拖累吴江,还往后退了好几步。
现在不知道东方棘白那里怎么样了,我又朝东方棘白那边看过去。
但令我吃惊的是,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东方棘白和那个长着欧阳谨的脸的怪物好像凭空消失了。
我的心一紧。正当我四顾环视了一圈,寻找着东方棘白的身影时,发现我的肩膀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
我几乎立刻想尖叫出声,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因为我现在是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居然还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我背后,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于是我僵直着脖子,慢慢转过了身。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张脸欧阳瑾的脸,正贴在我的身后。
我再也忍不住了,因为这个纸片人离我非常非常近,我怀疑它下一秒都能直接贴到我的脸上了。
我惊叫出声:“救命!”
纸片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谲的笑容,看得我更是心惊。我觉得这些纸片人好像拥有了意识。
现在这个纸片人,和刚才那个纸片人,感觉完全不同。现在的这个,看起来更加清醒。而刚才那个显然就是一个完全没有神智的怪物。
现在这个纸片人,我感觉它很明白它现在在干什么,这才是最可怕的。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我现在多么希望东方棘白能出现来救我。
但是直到我的脸上感受到了纸片人冰冷的触感之后,还是没有任何人来帮助我。
我摸不清楚这个纸片人究竟要干什么,因为那阵冰凉的触感一直在我的脸上游走,从两颊慢慢往下滑,滑到了脖子,它好像在慢慢摸寻着猎物的身体,寻找着最美味的那个部位。
这种想法让我感到很恶心,于是我更紧紧地闭着眼睛。
当那阵冰凉游弋到了我的眼睛上时,我的心几乎缩成了一团,因为我能感受到,这个怪物对我的眼睛好像有莫大的兴趣。
那种冰凉一直在我的眼睛上停留。正当我无计可施,绝望的潮水几乎要将我淹没的时候,突然,我听到了风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过来了。而且瞬间就在我的耳边炸开。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
因为那种在我的眼睛上流连忘返的冰凉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我终于能睁开眼睛,看一下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当我微微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的时候,就看到东方棘白那张放大的俊脸。我终于完全松了一口气,差点儿就喜极而泣了。
东方棘白关切地问我:“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明明有很多想说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心里百感交集。
我一度以为自己死定了,就像刚才,也像现在。但是我分别被这师徒二人给救了。
东方棘白直接把那个纸片人踩在了脚底下,纸片人在他的脚下不停地叫唤着。东方棘白听得不耐烦,干脆用鞋尖把那个纸片人碾了好几下。
纸片人脸上的五官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它的身体也慢慢消失了。
我刚准备打算把刚才吴江的情况告诉东方棘白的时候,就看到东方棘白瞬间变了脸色。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的身后,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然后他走了过去。
我转过身,这才发现吴江还在我的背后和那个纸片人纠缠着,那个纸片人的身形十分灵活,就像一阵风一样在吴江身边穿梭着,吴江无法将那个纸片人捉住。
吴江的身形比刚才慢多了,甚至还略显迟缓。
我一直以为吴江应付那个纸片人应该不在话下,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我担忧地皱起了眉,就在这时,东方棘白已经走到了吴江的身边,他们两个人一起并肩战斗。
纸片人很快就被踩在脚底下,然后慢慢地消失了。
现在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我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吴江和东方棘白正面对面站着。吴江还是无法挺直背,他佝偻着腰,东方棘白的脸上现在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我感受到气氛有些僵。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吴江现在是什么状态。
他有时候是清醒的,不会攻击人,甚至还会救我,但有时候看起来又非常不清醒。
东方棘白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师父。还是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但是同时,他的心里又涌上了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
这种感觉突如其来,毫无预兆,东方棘白忍不住闭了闭眼,才把心中那些汹涌着奔腾着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他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冷静,平静地说道:“师父。”
吴江的头发披散着,透过乱蓬蓬的头发,还可以依稀看到他那慑人的目光。
吴江轻轻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终于说了一句话:“再见。”
自从东方棘白知道师父死了之后,从在欧阳家再次见到师父,一直到现在,这是师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
东方棘白明白了师父这句话的意思。
这是在向他告别,以这种方式和他正式地告别了。
无论东方棘白怎么想,吴江就这样在他眼前慢慢消失了。
吴江的身体变成了一堆落在地上的散沙。
这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阵风轻轻地刮了过来,吴江变成的沙子被风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