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第二纪元历1576年2月12日夜
“好了，要继续说情人与酒的问题吗？神父，”奥芬多尔首先打破了沉默，“您在今天中午的时候不是也喝了吗？喝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先贤也没有明令禁酒，否则又怎么会有美酒之神呢？”
“……很抱歉，那时候是我唐突了……愿您宽恕我的愚钝。”
“我们不会在意过程，只会在意结果。您是知道的，我们都是粗人未读圣典圣著，所以那也有我的过错，但万分希望您以后能够宽恕我手下士兵饮酒，尽管他们饮酒但仍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他们仍是先贤忠诚的子嗣，愿您仍为他们祈福祈祷他们死后进入大同，”奥芬多尔看着莱昂多隐晦的说道，“所以，您的决定呢？是来告诉我决心留在村子里安享可贵的平凡，还是来到战场为先贤而战，用亚人的血来赎自己所犯下的罪？”
“请允许我先问您，”莱昂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参加神圣远征真的能赎清我的罪吗？您真的能够解决我的身份问题吗？”
“赎罪这件事，您熟读圣典自然在清楚不过，况且这是皇帝陛下的旨意，允许部分流放犯参加神圣远征来赎清自己的罪过。至于身份问题，我虽只是一介男爵，但仍算有些力量话语权，我来此处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只待您点头答应，”奥芬多尔看着脸上还有些担忧的莱昂多自信的说道，“我一向不喜欢强迫他人做自己不乐意的，若是不乐意，今晚在此处暂住一晚明日一早我就安排一名骑兵送您回到村里。”
说罢，奥芬多尔就闭上了嘴，坐在椅子上等待着莱昂多想明白。
“我决定参加伟大的神圣远征，为您而战为了皇帝为了先贤而战，”莱昂多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我为您摘下荣誉，为您驱逐战场上的死亡阴影，请您允许我的效忠，我……尊敬的、主人。”莱昂多在学校的时候读过许多关于礼节类的书，在曾经的时候礼节是重头课，只不过随着格林斯卡卓皇帝的改革号召，礼节课也变成了选修而非必修，他记得许多的仪式其中自然包含册封骑士，他念的很流畅，只不过到了最后他明显的顿了一下结巴了一下。他还是念不惯这些东西。
在他念完之后，奥芬多尔才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两三步走到莱昂多身旁将他扶起来看着对方的眼，“我们是不讲究那么多繁文缛节的，只不过一些基础的仪式还是要有的嘛，总之不说那么多了，现在，神父我们是背靠背的朋友了，欢迎你神父。”
……
在奥芬多尔接受了自己的效忠后，就安排还在门外等候的裂嘴带着神父去自己早就订好的那一间房子，然后就叮嘱裂嘴几句列如说不要再喝酒早点睡之类的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内。
裂嘴很喜欢说话，或者说有些啰嗦还有点过于的热情，只有短短的几步的距离裂嘴就开始跟莱昂多开始讲军队关于那些愚蠢军官的笑话：那些笑话的背后，都有一群因为那些军官的愚蠢指挥而战死的士兵，那一群贵族军官刚刚从军校中毕业就来到战场上镀金，镀金的材料就是生命。
这时候他才有时间仔细的看裂嘴，才知道为什么奥芬多尔只叫他裂嘴：从他的右嘴唇到耳根处，有一道宽一指节的狰狞的疤，他说那是他在战场时为了救奥芬多尔而留下的，而制造出这个伤疤的则是一个新手法师，在奥芬多尔脱离险境之后，他拿着奥芬多尔赠给他的那柄重锤把对方的脑浆子给敲了出来。（那时候奥芬多尔只是一个小军官，一个月的薪水没有多少，而裂嘴也不过是一名听从奥芬多尔指挥的普通士兵，奥芬多尔欣赏裂嘴于是用好几个月的工资请工匠打了一柄纯铁混着一点精钢的重锤赠给对方；重锤：一种武器，锤头大小约么一个拳头，裂嘴的那一柄因为掺了精钢的缘故比普通重锤重了许多，普通士兵拿起来比较费力。）
在奥芬多尔成为贵族之后，一直跟着奥芬多尔的他就成为了奥芬多尔的骑士。到了屋子里之后，莱昂多问过他为什么大家都叫他裂嘴，裂嘴憨憨的笑了一下后就说裂嘴叫起来方便也符合自己形象，时间长之后连他也习惯别人叫自己裂嘴。
在说了一会闲话之后，裂嘴就回自己屋子内了，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叮嘱道，若是有事的话，可以去找他，他睡的时候很容易会被小声音惊醒，这一层只有他们9个人住在这里。大多数有从军经历的就是这样，哪怕平时也难睡一个安稳觉。
在裂嘴离开之后，莱昂多的视线才转到了屋内：屋内很小，和奥芬多尔的那间房子比起来这里小的可怜，只能勉强塞进去一张小床与一张桌子和椅子，而且因为各种的限制，床也是木床而非炕，只不过因为有火墙的缘故屋内特别的暖和，一小会的时间莱昂多的身体就彻底的暖了起来，身体内的寒冰也随之消融。
“真舒服，”听着火墙内隐隐约约的燃烧声，已经把大袍子脱下来只剩下棉衣与内衬的莱昂多坐在床上将靴子脱了下来，然后躺在床上享受着温暖。
尽管和自己在小堂的卧室比起来，这里小了许多，但因为有火墙且屋子更小的缘故这里就像夏日一样舒服，到了这时候在小堂天稍微一暗他就总想赶紧躺倒炕上盖着被子睡上一觉，只不过在傍晚的时候他总要穿着衣服来到屋外上厕所。他也想过在卧室准备一个桶，只不过转头一想在圣洁的小堂里面准备这种东西，他就赶紧把这种想法扔掉。
今晚就是自己在这里的最后一夜：尽管在前三年零四个月零三个夜晚中自己期盼着这一天能早些到来，但当真的到这一日的时候，自己反而睡不着觉。
莱昂多听着火焰燃烧的声音、听着隔壁的说话声房间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因此莱昂多很容易就能听到对方在讲什么，但对方操着不知是何处的方言，尽管能够听清但莱昂多只能分辨出几个音节来猜测大概的意思，而窗外除了凛冽的风声之外没有任何杂音。很静，但莱昂多闭着眼催眠着自己想要睡着，但睡意始终没有爬到莱昂多的脑子上，相反的他还出奇的精神。
裂嘴说了，明天最迟中午他们就会顺着大道一路朝西南前进，争取在夜晚来临前赶到镇子南部的杜丽嘉尔县城，然后办理帮他办理过离开手续之后，继续朝南直到边境区最南端的城市艾尔特格莱在那里进行最后的登记后，莱昂多就彻底成为半自由民了。在离开艾尔特格莱后，一路南下直达森林精灵的港口城市也是神圣远征军登陆东大陆的渡口鹿港，在路上奥芬多尔还要顺便去拜访住在格奥西多行省的尼索摩什格莱的旧友。（格莱：格莱在北境语中意为城市，几乎所有的北境城市后都有格莱这个后缀，除了卡尔里亚行省的几个争议地区）
裂嘴只是大致的介绍一下他们的大致行程，还透露这一路都会比较紧，因为奥芬多尔想要在最迟祭灵节前抵达鹿港。只不过最起码明天早上不需要担心，因为奥芬多尔打算让他们好好休整一下，然后加快速度。（总不能，在自己的侄子歌雷带着部队抵达鹿港的时候，而他们却仍在路上。）（祭灵节：旧纪元历4月15日，在那一日人们会祭奠逝去的祖先祈祷保佑，并且祭奠在祭灵节逝去的27位先贤吃27酥糖等一系列纪念活动，而且在祭灵节前后农事即将进入最繁忙的阶段）
最后，也不知镇上圣堂的钟到底敲了多少次，莱昂多才终于进入了梦乡，这一次莱昂多难得的做了一次梦：自从来到这里后，莱昂多就很少的在做过梦了。
……
早上起床的时候，莱昂多发现天才刚蒙蒙亮：莱昂多房间的那一扇窗户正好对着太阳，太阳如同往日自己在小堂看到的那样，空有光辉却无力将温暖洒在大地爬上天空，只不过和曾经不同的就是从这里看没有远处连绵的群山以及一览无余的大平原，只有房子与茂密的针树林。
屋内的火墙已经停止燃烧了，只不过因为房间狭小，即使火墙停止燃烧但屋内仍暖洋洋的，穿好衣服后，莱昂多就离开房间顺着楼梯来到楼下，离酒馆一楼那些骑士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经过打扫后，昨夜乱糟糟的酒馆现在虽然仍狭窄但是却干净有序了许多，酒馆很亮，虽然没有点灯但因为酒馆那扇正对着太阳的窗户，洒来的阳光将酒馆给点亮。
正在吃早饭的骑士有4位，除了奥芬多尔与裂嘴之外只有两位尚未相识的看起来还很年轻的见习骑士，看来自己还不是最后一位。听到有人下楼后，裂嘴立刻扭过头发现是莱昂多立刻挥了挥手示意莱昂多坐到这里，“早上好，神父！”
和裂嘴坐在一起的就是奥芬多尔，看到莱昂多后奥芬多尔看着莱昂多面露微笑点了点头，然后嘱咐正在准备早餐的荣达摆好餐具上一份早餐。尽管荣达对莱昂多很不满，但现在也只能脸上挂着笑立刻离开灶端着盘子去摆好装着早餐的餐具。
在下楼的时候莱昂多特意朝开着门的奥芬多尔的房间瞅了一眼，发现昨夜的女人并没有在屋子里，现在一楼也只有他们四人，看来估计早早的女人就离开了。
“早上好，神父，昨夜睡的怎么样？”奥芬多尔喝了口姜茶暖了暖味，脸上还明显的带着些睡意，看来他也是刚刚起床，“还有什么事要办吗？不出意外的话，等吃完早饭后我们就准备出发了。”
“要去见见那个司铎吗？昨天的时候我跟他说过了你要离开这里了，”奥芬多尔切下一块香肠沾了沾鹿肉酱补充道。
“味道真淡，”裂嘴干脆直接拿勺子将全部酱抹在饼上夹着香肠卷着吃。尽管边境区的酱拥有百味，但毕竟是代替品，无论怎么做也无法掩盖没有味道的事实，外人基本上很难快速适应边境区的伙食。
“既然您已经见过老司铎的话，我也没有必要在耽误时间了，”莱昂多摇了摇头。
“哦？”奥芬多尔有些诧异，不过并没有多说。
早饭很丰盛，盘子里有一张煎饼以及几块抹着果酱烤的鹿肉，还有两根香肠，其中一根是白肠而另外一根则是很普通的红肠，除此之外还有一勺淋着肉汁的还冒着热气的土豆泥，与两碟酱和一勺凝固白花花引人爱的猪油。
莱昂多看着坐在椅子上疲惫无比却还在盯着灶的荣达，估计对方早早地就起床开始准备这一顿早饭。
“好了，快点吃吧神父，等到教堂响起第二次钟声那香肠可就不好吃了，”奥芬多尔一边吃着香肠一边唠着闲话，“在我的老家，查尔威亚格莱，判断一个人是否能持家，就看他做的香肠好不好吃。”
查尔威亚格莱也正好临近着列克支墩地区，曾经这里也是查兰人入侵北境的桥头堡，在霍勒斯科堡时代与罗兰王朝前期历任皇帝只能搁置，查尔威亚问题最终由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哥罗德地区的伯爵解决纳入了北境的势力范围，后来与另外几个城市合并为下哥罗德行省。
查尔威亚地区是希兰士人的一个重要聚居点，因此时至今日查尔威亚地区依然保留着希兰士人的印记，列如说喜欢吃各种各样的香肠。
“无论走到那，我都想念故乡的那一口香肠，不过，这个老板做的白肠与老家的味道倒是有几丝相似，”奥芬多尔回味舔了舔嘴唇说道。
莱昂多低着头吃着早餐，在扯到自己的时候莱昂多才会抬起头说上几句，正在吃饭的时候剩下的几人也从楼上下来了。
所有人都到之后，裂嘴就开始跟莱昂多介绍：最早下来的另外两人都是骑兵或者说骑士随从见习骑士，前途无量但仍然年轻需要继续磨练，而后下来的四位只有一位是骑士，另外的三人也是见习骑士。
另外的那一名骑士和裂嘴相比就严肃了许多，身高略比莱昂多高半个手掌比裂嘴低了一头和奥芬多尔基本一致，身材略有些消瘦脸上的表情也很阴沉看起来无精打采毫无兴致，他的头发是难得一见的黑色因此更衬得他皮肤苍白无色，尽管身材消瘦但盔甲却一点也不小，以他的身材穿着那件盔甲显得极其可笑。
他是艾西莫斯，裂嘴低着头悄悄地向莱昂多介绍道，尽管他比对方高了整整一头壮了好几圈但，似乎是他生怕对方听到。艾西莫斯的故乡是斯波莱托，当初斯波莱托内战造成大量的难民流离失所，而身为低级军官的艾西莫斯也离开祖国，来到了北方邻国罗兰王朝，成为了奥芬多尔手下的一名军官。
而另外的三人则很年轻，充满着活力，在向奥芬多尔与裂嘴道过好行一个简单地礼后，也找个地方坐下。
“他们都很年轻，充满着活力，每一个小伙子都是从尸山血海里面爬出来的，”裂嘴吃的最快，吃完之后就开始跟正在低头吃饭的莱昂多说着闲话，“奥芬多尔从来不会在意出身或是别的乱七八糟的，只要你具有品德与才干，奥芬多尔就会给你继续往上爬的机会。”
所有的人都吃的很快，大家都没有品味而是机械的将饭塞进嘴里咽下去，当莱昂多吃完最后一勺已经快凉了的土豆泥的时候，最后来的三人也已经吃完了。
吃完早餐，他们就离开了，连荣达也跟着走出酒馆向他们行礼道别。他们一路顺着土路走到镇上的教堂，他们的马匹就拴在教堂的马棚中。
到教堂后，奥芬多尔问莱昂多需不需要去见老司铎最后一面，看着就在一旁的教堂，莱昂多点了点头去问迎接他们的那位牧师，牧师摇了摇头答道老司铎去几里外的村子里主持洗礼了。
“没有别的事情了，”沉默良久，莱昂多看着教堂叹了一口气。
而站在莱昂多身旁的奥芬多尔把缰绳塞到莱昂多的手里，“会骑马吗神父？”来的时候，奥芬多尔特意向上面申请得到名额后才买到这一匹北境马。
“嗯，”莱昂多点了点头，“曾经小时候学过。”
“那就好，”奥芬多尔骑上战马，“所有人上马，咱们趁着太阳早点赶到县里，然后舒舒服服的吃一顿好的争取早点离开边境区！去远征去赎罪去发财！”
那些热血沸腾的年轻人将自己的佩剑拔出指着前方吼了一声，就连那个不苟言笑的艾西莫斯也将自己的佩剑拔了出来，而裂嘴爽朗震耳的笑声则成为了此时最好的陪衬。
所有人都准备好后，奥芬多尔扭过头见莱昂多也坐稳后，猛的一夹马腹朝着南绝尘而去，而那些棒小伙也显然不甘落后始终追在奥芬多尔之后，而莱昂多自然是吊在最后，只不过出乎他意料的还是裂嘴，他就离莱昂多有大概两马的距离，也不知道是故意让着那些人还是连北境马也撑不住穿着链甲的裂嘴。
马蹄踩在土路上卷起尘土也惊醒了在屋子内的居民，不少的人打开窗户看到已经远去的几名骑士发出欢呼声与尖叫声，在最后的莱昂多望着镇子看了最后一眼，将越来越远的镇子给烙进记忆深处。
“大胆放心的选择自己的命运……它永远不是一成不变的，你或许无法将其击溃彻底改写，但面对黑暗的命运你总应做些什么，而不是听天由命……毕竟所有的结局皆由你自己铸就，有因方可有果，”这是尘封在学校图书馆中记载着未登进圣典中的先贤语句，看到这一段话后莱昂多就将它给抄进学校发给他的那一本圣典中，此时看着越来越远的镇子莱昂多不禁喃喃，“我的先贤，我走上您给我的这个机会，我又会得到什么样的果来改变灰蒙蒙的人生呢？是最终的暗还是说救赎的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