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素往前走了一步，很想上去阻止忽然发怒的君无极。
月师弟的状态……非常不好。
但是师父一如往日只要遇到魔教的事情，就会突然变了态度。可如果不现在阻止，月师弟有了什么危险，后悔的人只会是师父自己。
“师父。”
君无极听到月模棱两可的说出“断言”，视线便在他和林定定之间看了看，同时左手掐着沾血的琴弦上部。
“咔”的轻轻一声，竟把坚硬质地如钢丝的琴弦直接用内力的气劲掐断。
“师父！”无素又喊了一声，然后不等君无极做出什么指示，直接快速抢先说道：“师父，银弦上的毒虽然不致命，但月师弟的体质太弱，内力虚浮，很容易毒入筋脉……”
“师父请三思！”
君无极手上一顿。侧过头，狭长的眉尾上挑，目光尖锐如锋刃。
“无素，为师以为你会像以前一样，发现疑似魔教的人，比谁都要快一步动手，铲除祸患。难道仅仅几年魔教的销声匿迹，就让你忘记了曾经的血海深仇？”
“咚！”
无素闻言毫不犹豫的在君无极身后跪下，同时恭敬地低头抱拳道：
“无素从小就被师父一家人收养，从来不敢忘了这份恩情，也绝不会忘记当年的灭门深仇，但是师父，无素也同样相信自己的能力，至少我能确定，林定定这个人，跟魔教一点关系也没有。”
“……”君无极微微敛眸，似是在思忖，似是在审视。
这时只听旁边的月忽然出声道：
“唔……总感觉你很像一个人啊……”他看着林定定，还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仿佛在确认自己的判断。
“……”林定定用余光飞快扫了下君无极的方向，猛地跟他对视上，连忙把月乱动的手给拽住。低声道：
“月月我还不想死这么早啊！”经过方才的对话，他当然知道月月现在这么不正常，应该是跟君无极那个琴弦有关，但这就是他更想不通的地方。
月月在神志不清的十年间，江湖谁人不知，天苍派有个绝对的底线，那就是他们的小弟子阿月，凡是因为什么事伤到了那个叫阿月的少年，就等着第二天上武林追缉榜的榜首吧。
可今天的君无极，虽然是无意伤到了月月，但是这个放置的漠然态度，简直就像变了个人。
但稍微一细想，林定定忽然又想起了曾经来找月玩的时候、跟月说话的时候，从君无极身边把月拽走的时候……
这些年间，种种被无意忽略的细节，终于在这一刻，尽展眼前。
——是他的大意。
林定定向后退了一步，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被毒控制行为的月月。是他大意了。
明明，这才是真正的君无极。
而那边无素见君无极的反应稍微有所松动，便趁机大着胆子继续道：
“不然，师父也不会任一个有魔教嫌疑身份的人，来随意接近月师弟的，不是吗？师父如果不相信之前的调查，那不如先把林定定扣下，待无素差其他弟子再去追查一番，如何？”
“……”
闻言，君无极的神情似乎不再同方才那般可怕，目光也渐渐淡下来。
无素后背的冷汗早就浸透了衣衫，跟君无极对视，承受的压力可不亚于一场严厉的刑罚。
林定定感觉围绕在自己周身的杀气淡了不少，顿时松口气。但是一听无素出了这么个馊主意，额角青筋直冒。
“我说……你们这是……给我下套呢？”
一个不注意，林定定手里一空，月挣脱出来，紧接着谁都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浑身难受，根本没有这方面体会的月有些不知所措，他下意识踉跄着步伐，一个趔趄把自己摔到了前方那个青衣男子的后背上。
君无极眼帘一抬，“……”
“……！”无素和林定定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扑上去把一脸状况外的月给拽开。
但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就听到月带着些抱怨的语气道：
“君无极……我也忘了认不认识啦……脑袋好晕，系统也没有反应了……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没有的话……”
“就回家啊——”
君无极浑身一颤。
虽然没有力气，但不知为何，月还是想要抓住点什么，便伸开五指，费力地拽着君无极的衣服，声音控制不住的渐渐弱了下去。
“回家吧……这里让我好难受……等我醒了，就练琴好不好？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了你把那段琴谱学会的……那可是……我们的约定……呐……”
“……”
君无极不可置信的转过头。
然而，那两只瘦弱的手，却终于支撑不住月昏过去倒下的身体，在堪堪砸向地面的那一刻，君无极下意识伸出手，托住了他。
“月月？！”林定定想上前去看，但没等有动作，就被君无极一个抬手射出的银弦缠住了身体。
无素看了一眼，问道：“师父，月师弟他……”
“无事。”
君无极收回手，探了探怀中人的脉搏，又试了试额头的温度，掏出怀里的一瓶药，拇指撬开盖子，将里面的药丸给月服了下去。
随后轻轻一瞥无法动弹的林定定，淡淡命令道：“带下去。”
“是。”无素起身走过去，林定定哪里是受欺负还不吱声的人，尤其还莫名其妙被安了个什么魔教身份，但正要开口的时候，却见无素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林定定：“……”
好吧，反正他武力值也不够这个无素大弟子的热身，不束手就擒还能怎么办？
这时候他倒是十分希望李飞飞那个天杀的深井冰大师兄能及时过来把他捉回门派……
等两人离开后，君无极感觉到门外众弟子也纷纷散去，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在半靠着他倒在地上的阿月。
毫无防备的苍白的脸。
【……没有的话……就回家啊。】
【回家吧……我们的约定……】
君无极的耳边又回想起方才他昏倒前说的那番话。
淡漠的目光中微微起了波澜，但君无极本人毫无意识，他甚至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就在指尖要碰到阿月的脸时，忽然眉头紧蹙。
手攥紧成拳，放在了嘴边，额角和手背的青筋突起。
似乎终于忍受不住般，君无极蓦地偏过头，猛咳出一口鲜红的血。有些直接喷到了月的衣袖上。
看着地上的血，君无极抬起右手按到了脸上，冷笑一声，喃喃道：
“君有涯，你真是好算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