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乔原本想找个扫帚和簸箕,把地上摔烂的热水瓶渣滓和倒在地上的水渍给处理掉。
可是齐秀梅拉住了他。
“乔儿啊,你先别忙,你虽然没有问我,可是我知道你心里是有疑惑的。我想了想,觉得你已经长大了,也应该告诉你些事了。”
“是关于刚才那个男人的吗?”齐乔问道。
“是的……”,齐秀梅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乔儿,刚才那个人叫齐黄国,他是你爹……”
“什么?”
一听这话,齐乔顿时愣住了。
齐秀梅的言语犹如一声惊雷,完全将齐乔给震撼住了。
因为母亲的话完全颠覆了齐乔这十五年来,或者再加上穿越之前的上辈子那三十二年中,对自己身世的认知。
“妈?”齐乔颤抖着声音,问道,“您不是总告诉我,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吗?”
“乔儿,请你原谅妈妈,这一切的错,都是怪妈妈年轻的时候不懂事……”
……
很多年前,当齐秀梅还是一个十几岁,正上着初中的小姑娘时,就已经出落得乖巧动人。
齐家老爷子特别疼爱自己的这个小女儿,甚至比对那个读书很厉害的大儿子还要更疼爱上三分。
可是齐家原本乖巧的小女儿在县城里念初中的时候,却叛逆了一次。
而这一次叛逆,改变了她的一生。
这事也让齐家老爷子扼腕终身,直到他去世前还在垂泪叹息。
因为齐秀梅模样清秀,长得乖巧,自然而然引得很多男孩子围着她转。
其中有一个叫齐黄国的,正是齐秀梅的初中同学,他对齐秀梅最殷勤,也最能使手段。
而齐黄国此人,如果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他,‘无赖子’三个字当之无愧。
此人个子不高,在当时念书的那个年纪,甚至都没有齐秀梅高。他念书成绩永远是班级里的最后一名。而且他还有着一些偷鸡摸狗的手段,因此也常常被老师和同学看不起。
可是齐黄国也有一个方面特别突出,那就是此人嘴巴了得,说话谈吐十分漂亮,就连一些老师在跟他聊天的时候,都会在不知不觉之间被他那些溜须拍马的言语捧得云里雾里。
古往今来,对任何年龄阶段的女人,甜言蜜语都是一个致命的武器,这似乎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于是,在齐黄国的花言巧语之下,在他利用偷鸡摸狗得来的一些小甜头的诱惑之下,年少不更事的齐秀梅很快就陷了进去。
齐老爷子在听到自己疼爱的闺女在学校做出的荒唐事后,怒不可竭地赶到学校。
可是此时齐秀梅已经跟着齐黄国远走他乡,私奔而去。
两个小年轻身上没有分文,又哪里挨得过饿肚子的难受,所以在几日之后,齐黄国又带着齐秀梅回到了他自己的家。
齐黄国家里本是一平如洗,家中只有双老,而那两个老人曾经担心过因为自家穷,担心自己的儿子以后会很艰难娶得上媳妇,可如今一见这儿子竟然带了这么一个俏丽的媳妇回来,心里那还不高兴。
于是齐黄国一家人,从老到小都向外瞒住了齐秀梅二人虽然私奔,却早已回来的消息。
静海市是一个地级市,下辖三个县,齐秀梅和齐黄国虽然在一个中学读书,可是却来自不同的两个县,而且这两个县城相隔的还有点距离。
期间,齐家老爷子曾多次找到齐黄国家里,过来寻找自己的女儿在不在这里,可是每次来的时候,齐秀梅总是被藏得严严实实,竟是连附近的村民们也都帮着掩盖这个消息。
直到一年半载之后,齐家老爷子终于得到确实的消息,知道齐秀梅所在的时候,他带着一帮子亲戚朋友去了齐黄国家里抢人,可是在门口却遇到了挺着个大肚子,已经怀孕七个多月的女儿。
事已至此,齐家老爷子只能万事俱休,除了让他们二人赶快成亲,已经再无其他办法。
齐老爷子的放手,让齐秀梅和齐黄国喜不自禁,可是这次放手,也造成了后来齐秀梅人生的悲剧,也让齐老爷子每当回想此事,都忍不住捶胸顿足,自责当初怎就不下狠心,不把齐秀梅带着去医院把胎打掉。
果然,在齐秀梅才生下齐乔不久之后,齐黄国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此人生性懒惰,年纪轻轻就成亲生子,又哪里有为人父的觉悟,不仅不能好好想着经营家庭,养家糊口,却几乎每日都出去晃荡,根本不把少妻幼儿放在心里。
再加上齐黄国父母也都慵懒的人,不然也养不出这样的儿子。
本来家就穷困,可是这一家人却是不思进取,没有想着把生活过好点的期望,整日就是为了活着而耗着时光。
齐秀梅产后奶水不足,本是营养不足造成,即使在月子里,别说吃些有营养的鸡鱼,就是连肉味都是见不到的。可是她却整天被齐黄国母亲尖酸刻薄的话语,用些“身子骨娇气,饿着了自家孙儿,不争气……”的话指责。
如果光是指责也就算了,齐秀梅月子都还没有结束,就在被婆婆冷言冷语的刺激之下,不得已下了田地里劳作,有时候累得腰痛脚痛直不起身来,只能默默流着泪水。
而这个时候,齐黄国却是不着家的,即使偶尔给家里带点物件回来,其实也是不知道再哪里偷了回来的,而即使是偷的,那些偷到的值钱的东西,也被他早换了钱,在外面吃喝玩乐给花完了,能带回家的也都是些换不了钱的破乱玩意。
最开始齐秀梅也会在齐黄国那里抱怨几句,可是她的话语一旦被婆婆听到,那老女人就会怒不可竭地跳出来,指着齐秀梅喝道,“都是你这个贱皮子,勾引我家儿子,让他不能继续读书!”
这老婆子之所以这样指责齐秀梅,是因为早几年的时候,有个算命的路过村子的时候,给才几岁的齐黄国算过,说这小子有贵人相,还有文曲星的命。
却哪里知道齐黄国现实中又怎么是读书的料,还早早迷惑了个女孩回家,早早地就结婚生子。
只是在齐黄国母亲嘴里,就不是自家儿子误了别人,反而是因为齐秀梅这个贱皮子,才让自己儿子早早辍学,误了本应该有的读书和前程。
齐秀梅在婆家不受待见,而娘家又隔得远,对自己照顾不到,再加上当初是自己离家出走,跟着人私奔而去,让自己老父丢足了人,现在又哪里有脸面再去求娘家给自己撑腰。
这日子如果就这样过下去,苦是苦了点,因为是自己选择的,这世上后悔药最难找,齐秀梅也就认命了。
可是齐黄国一家懒惰不思长进,一年里有那么一两个月青黄不接,没有粮食吃了,这个时候,这一家人都想起了齐秀梅,让她回娘家借粮食去。
说是‘借’,又怎么会还。
齐秀梅最开始还回齐老爷子那里,厚着脸皮带些粮食回去,这个时候,面对这个情景,齐老爷子也是一阵唏嘘,抱怨女儿的同时,也抱怨自己,但是每次都还是让齐秀梅尽量多带些回去。
虽然老父亲并没有过多责怪自己,可是齐秀梅面对父亲的自责,心里既后悔当初的行为,又愧疚到了此时自己的脸皮厚。
面对齐秀梅回娘家的难堪,齐黄国一家却并不以为然,反而像是吃到了甜头,所以隔三差五,这一家人就催着齐秀梅回去带粮食。
终于有一次齐秀梅告诉丈夫和婆婆,说不想再去麻烦自己娘家了。
这话说出来可不得了,那老女人就开始指着齐秀梅开骂起来,言语十分恶毒。
齐黄国不仅没有怪罪自己母亲,反而也跟着一起对着齐秀梅怒骂嘲讽,甚至说些,“你这个**人只知道勾引我,坐月子时候把家里都吃空了,真是个亏本货!”
面对那娘两的指责,齐秀梅终于硬气了一把,说道,“要去你们去,我可是不去了,饿死我也不去了!”
这话一说完,却把齐黄国激怒了,一阵拳脚就落在了齐秀梅的身上。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齐秀梅差不多每日都会遭受齐黄国的家暴,全身上下几乎都是伤痕,没有一块好肉。
终于,齐秀梅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生活,她趁着这一家人不留意,带着才几个月的齐乔偷偷溜回了娘家。
……
齐秀梅向齐乔讲述这段过往的时候,两眼泛红,眼角挂着泪水,即使十多年过去了,但是那段不堪入目的日子还是就像在眼前一样。
“后来呢?他就没有再来找过我们?”齐乔问道。
齐秀梅讪然一笑,自嘲地说道,“可惜当初的我年少不懂事,看不清人的真面目!”
“我带着你回到了你外公这里,齐黄国原本也是想打上门来的,可是他偷窃东西的事曝光,那几年正是国家严打,所以就被判了好几年,具体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我也是不知道,今天也算是这些年第一次见到他。”
“有的人是一辈子狗改不了吃屎的,今天齐黄国这样子,和当年没什么两样!”
虽然年轻的时候两人曾有过一段情,可是那些年的伤心,再加上这些年的陌路,让齐秀梅对往事只有悔恨了。
当然,悔是因为替自己曾经的不值,对自己父亲齐老爷子的内疚。
而恨,却是对那个人,再加上今天差点又一次遭受的待遇,这恨,恐怕会是一辈子的。
“妈妈,没事了,一切有我!”
齐乔握住了齐秀梅的手,把母亲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妈妈,儿子会保护你的!”
这一刻,齐秀梅多年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巨大的安全感,这是从她父亲齐老爷子去世以后就未曾再体会到了。
“我的儿子长大了!”齐秀梅抽泣着说道,只是这一次的垂泪,和以往不一样,这次是因为欣喜,因为骄傲。
而且,齐秀梅隐隐感到,好像他的儿子齐乔,在经过这次昏迷醒来后,似乎是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