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写这几章之前,我原本以为一镇之长,那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可是小旭同志知道我的想法后,告诉我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并耐心地告诉我关于一些决策的展开和落实的原则,据他说和很多小说中描述的不一样,如今的政务中,相关掌权人都会尽力避免所谓的‘一言堂’,而更多是会议决定。
最后,鸣谢小旭的耐心指点。小旭是我多年前一起报考某镇公务员时候所认识的朋友,可是当时他考上了,而我却没有。希望他的未来像齐秀峰一样,会尽早成为一镇之长!)
翌日,上班时间,礼镇镇政府行政例会按时召开。
会上,镇长齐秀峰开门见山提出了为应对可能出现的宁河决口,建议下步进行河堤加高,同时组织陈家村这样地势低洼的村子进行居民转移。
对于齐秀峰的这个提议,首先要经过会议的表决,只有表决通过以后,才会顺利得以实施。
平时开会,一般都是周书记先定个调子,然后其他人发言表态是否赞成。而一般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几乎也都不会有人抹下领导面子,也都会跟着领导的想法表示赞同,最多偶尔有些时候会提点改进的意见。
只是今日是由前一天才刚上任,今天才第一次参加镇政府行政例会的齐秀峰先发言,而且他讲的话,对与会的众人来说,似乎又有点石破天惊,这才让大家一时不知道该怎样接招了。
待齐秀峰一说完,众人先条件反射一般,首先望向还没吭声的周书记,却见他闲散地坐靠在椅子上,双眼微闭,似乎没有要发言的想法。
看到周书记不置可否的态度,让在座的诸人心里打鼓,一时猜不透他到底持什么个意见。
于是就有人小声地提出了异议,“齐镇长,宁河不可能发生决口吧,这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先例啊!”
“以前没有发生过不代表永远都会万无一失,而且今年气候异常,电视新闻里也在播报,长江、松花江、嫩江流域都发生了水灾,虽然我们静海市地处长江上游,宁河也只是长江上游的一个支流,但是并不代表我们这里就会一直平安。”齐秀峰只有再阐述一遍当前所处的形势以及可能发生灾害的苗头。
“加高河堤也就行了,这疏散村民的事可是很难开展的……”有人小声地嘀咕着。
“是啊,你说这宁河决堤,那可是没影的事,别说我们不信,这要是给那些村民们说,他们谁会信?要让他们搬家,这可能吗?”有人小声附和着说道。
齐秀峰摆了摆手,做了个请不要忙下定论的手势,待众人重新安静之后,他才语重心长的说道,“同志们,我们政府的作用并不是要查明事故会不会发生,而是要做到在任何事故可能发生之前,就要确保万无一失,我知道工作任务难度有点大,就是希望所有人齐心协力,把这项工作落实好。”
见自己说得如此坚决,其他人虽有异议,却也都谨慎地闭口不言,齐秀峰倒是不喜欢这种反应了,他重新提出,让在座的众人发表意见。
镇委周书记依然没有表态,这让其他人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现场竟然突然安静了片刻。
终于,有人发言了,却并不是周书记,而是平时在这个场合很少发表意见的派出所指导员孟四喜。
李小青还是镇里派出所的代理所长,所以一般情况下,镇里的行政例会还是由孟四喜参加的,此人老成敦厚,平时的原则一般都是不发言,不表态,开会的时候过来坐坐,听听事,然后又回去。
只是今天他却在齐秀峰讲完之后就第一个发表看法,这让包括周书记在内的诸人都有点惊愕。
“要不我来说几句吧。”孟四喜用他那带着浓厚鼻音的腔调说道,“刚才镇长讲的,我还是比较赞同的。”
见众人一副疑惑的眼神望着自己,孟四喜继续说道,“三十多年前,我才十多岁的时候,我家当时还红马镇,你们有的人可能也听说过,红马镇有一个村叫苗坝村,苗坝村座落在两座山之间,还有一条流经苗坝村的小河,叫热水河。”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祖祖辈辈生活在苗坝村的人们,他们不会想到,就是热水河上游爆发的一场降雨,引起了泥石流,山洪就从热水河顺流而下,在流经苗坝村的地方竟然改变了流向,并没有继续顺着河道走,而是流向了村子。”
“这么多年了,我还记得那一晚上,鬼哭狼嚎,人们四散奔逃,很多来不及逃掉的,也就这样没了……”
“祖祖辈辈在那个地方生活了几十年的人,都从来不相信那条常年干涸的小河沟里会突然发生泥石流,所以世事难料啊。”
“刚才镇长说的,我很认同,我们镇政府就应该做到防患于未然,确保万无一失!”
“疏散村民是难度大,但是我们派出所全体人员愿意打先锋!”
……
孟四喜这一表态,其他人再也不好讲些其他措辞借口了。
直到此时镇委周书记才清了清喉咙,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刚才秀峰同志的建议,站的高,看的远,也充分说明秀峰同志虽然是刚到基层岗位上任职,却是一心关心着人民群众,热心为人民群众的疾苦奔走。
我希望其他同志以后也要多向秀峰同志学习,而且我相信,只要我们政府一班人齐心合力,就一定会攻坚克难,把所有的安全隐患消灭在萌芽里!”
很多人都在等周书记的表态,既然此刻他已表明自己对齐秀峰持支持的态度,其他人当然立即附和。
齐秀峰对着坐在身旁的周书记笑了笑,心里却想着,“同样姓周,还都是书记,人家市委周强蒿书记都没有你这么绷得慌。”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吧。
……
前一天晚上,在齐乔的建议下,齐秀峰还是拨通了镇政府周书记家里的电话。
在电话里,齐秀峰委婉地表达了关注宁河可能会发生决口,这是市委相关领导的意思。
同时,齐秀峰也旁敲侧击地表达了这么个意思,“如果我们做了准备,即使最后证明推测是错的,可是我们也算是无功无过。
可要是做准备,而万一事故又真的发生了,其他县镇遭灾,那时唯有我们礼镇安然无恙,周书记,我才来礼镇,这治理之功自然是不能和你抢的。”
而齐秀峰之所以如此劝说周书记支持他,完全是采纳了齐乔的建议。
按照齐乔的推测,这位礼镇的老周书记,现在五十多岁,如果不能更进一步,那么也就是两三年之内就会在现在这个岗位上退休。
一个即将退休的人,内心有几种想法,可能以前甘于平淡的齐秀峰未曾研究过,可是对于再来一世的齐乔来说,从那一世熟悉的全国性的反腐中,揪出来的无数典型,已经早就一斑窥豹了。
所以齐乔建议齐秀峰在说动老周支持他的言语中,一定要旁敲侧击地告诉对方,支持自己,有可能立功,而且一旦立功,齐秀峰将不占功劳,甚至会全部算在他周书记头上。
而一旦没有采取措施,万一宁河真的决堤了,不止功劳捞不到,甚至有可能还会被追责。
一位面临即将退休的人,如果在岗位上被追责,那么不止名声不显,就连退下去以后的待遇都会差上许多。
齐乔料定老周书记在听了齐秀峰的话后,会很乐意地表达支持齐秀峰的提议。
可是明显齐乔和齐秀峰都判断错了。
这位老周书记心里想的是,当然会支持齐秀峰,可是在自己表达支持之前,得让你见识一下,如果没有我的支持,你这个决定或者说是提议就是空谈。
只是老周书记没有想到的是,派出所的指导员孟四喜会首先站出来对齐秀峰表达了支持,这一举措让他不得不提前也跟着摆明立场。
……
“没问题,我回去发动整个镇的民兵,从明天开始也加入疏散村民的工作中……”镇武装部长也表了态。
齐秀峰点了点头,郑重说道,“任务艰巨,全靠大家了!”
在刚结束的会议上,齐秀峰对各项工作进行了具体的安排,并决定尽快落实。
会后,依然老成敦厚的孟四喜默默离开了镇政府,在去到派出所的路上,他想起今日一大早就拦住自己的那个少年,嘴角微微一笑,自言自语说道,“齐兄弟,你可答应了要和我喝上一杯酒的,这下可要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