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皇后竭力掩饰，秦诺还是从那微红的眼睛里，看出了皇后似乎刚刚哭过。
见秦诺进来，皇后又恢复了她平日的模样，对秦诺和蔼地笑着，脸上还有隐隐的担忧。
“如今外面有些乱，你怎么今儿进宫了？谁跟着你来的？”
“臣妾听王爷说皇祖母身子不适，特来探望，且也很久没给母后请安了，很是想念。”秦诺含笑答道。“十三殿下派了许多人在王府内外，母后不必担心。”
皇后的眼中，闪过一抹暗影。
“本宫倒是听轩儿说过，会让老十三和老十五到王府去。可老十五年小，老十三又玩心太重，本宫还是放心不下。不然你到宫里来住些日子，本宫会跟皇上说，太后病着，很想见你。”
“多谢母后关怀。”秦诺给皇后服了服，方才重新坐下。“只是王府里并非臣妾一人，还有几位夫人和姑娘，她们并不知道王爷在外面做什么。臣妾这一走，难免会让人揣测，闹得人心惶惶，臣妾还是呆在王府里好好主持内宅，尽量不让王爷有后顾之忧。”
皇后闻言，眼眸一闪。
“难怪太后总是夸你，这远谋近虑的，的确是比本宫强很多。”
“太后那是偏心臣妾，母后也是难免袒护，才会瞧着臣妾什么都好。”秦诺笑的十分甜美，不待皇后再问，就坦言相告。“臣妾这次进宫，除了给祖母和母后请安，更是为了王爷而来。臣妾听人说，二哥和卫国公世子也跟王爷在一处，心下总觉得不安，特来请祖母和母后给拿个主意。”
皇后一听秦诺此言，正对了自己的心事，忙一把拉住秦诺的手。
“果然你是个心思细密的！方才我和皇上就在为此事争执，可瞧着皇上并没有召回靖王之意，我这正心乱如麻呢！正好你来了，不知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臣妾能有什么主意，不过是仰仗祖母和母后罢了。”秦诺连忙答道。“母后不必担心，皇上听了祖母和母后的想法，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皇后听了秦诺的话，不仅没有喜悦之色，反而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他连我都不在意，又何况是我的儿子！”
“母后别这么说。”秦诺见皇后情绪有些不稳，忙陪笑道。“虎毒还不食子，何况父皇是这样宅心仁厚的人！”
“宅心仁厚”这四个字，秦诺说得分外心虚。如果皇上也能用宅心仁厚来形容，那凌夜轩就是个傻子！不过，尽管对兄弟手足那般残忍，但皇上对自己的几个儿子，倒真是很宽容。
“虎毒不食子？”皇后听了秦诺的话，忍不住冷笑了两声，却没有再说话。
秦诺见皇后这个样子，心下有些奇怪。皇后平日是个极随和的人，虽跟贵妃不睦，也从未在明面上有过争执，像今日这样尖锐，实在是不太正常。但想到她是因担心凌夜轩，秦诺还是软语劝了几句，便见近身服侍皇后的宫女彩霞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贤妃娘娘求见。”
秦诺看了看皇后，原本以为皇后心情这样差，不会见贤妃，却见皇后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便又恢复了端庄的模样。
“请贤妃娘娘进来。”
彩霞答应着退出，须臾，便见贤妃娘娘一个人走了进来，并没有带服侍的人。
“你怎么不在宫里好生静养，倒来我这儿。”皇后的语气柔和下来。
贤妃是皇上的第一个妾室，比皇后还要年长几岁，虽是四妃之末，皇上和皇后却都对她极看重。
贤妃瞧了瞧秦诺，极浅地笑了一下。
“臣妾倒也无事，不过是来跟娘娘说说话。”
秦诺见状，自然明白贤妃是有话要跟皇后说，很可能是为恒王忧心，想找个人倾述一下。自己在这里，显然是有些碍事了。这样想着，秦诺站起身来。
“臣妾出来有一会子了，也该回府去瞧瞧，改日再来给母后请安。贤妃娘娘也请多保重。”
皇后瞧出贤妃娘娘有话要说，倒也没多留秦诺，只命彩霞好生送出去。
秦诺来到外殿，故意放慢了步子。
凌夜轩和老八虽都是大大的眼睛，但凌夜轩长得像皇后，老八却更像皇上。这倒没什么！奇怪的是，恒王怎么长得既不像皇上也不像贤妃，反倒跟凌夜轩那么相像呢？
秦诺悄悄抬了下手，将右耳挂着的耳坠摘下来，放到在袖子里，而后轻轻拉了一下彩霞的衣袖。
“彩霞姐姐！我的坠子不见了一个。”
“王妃娘娘可知道掉在哪里了？奴婢这就去给娘娘找。”彩霞忙说道。
“不必了！许是刚才不小心掉到内室，我自己进去瞧瞧就好。”秦诺轻声说道。“还麻烦彩霞姐姐去旁厅瞧瞧我的丫头，让她在外面等我。”
“是！”彩霞也没多想，应了一声，便往外走去。
秦诺屏住呼吸，瞧了瞧外面。太监、宫女们都在外面候着，想是以为皇后依然留下她说话，并未在意屋子里的动静。秦诺放轻了脚步，悄悄往内殿走去。她还是第一次干偷听的事，心跳得厉害，大气也不敢出，那感觉还真是刺激的很。
“你说什么？”内殿里，皇后的声音传了出来，颇有些惊慌失措。
“皇后娘娘的长子并未夭折。”贤妃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的很是清晰。“便是庸儿。”
“你……你胡说！”皇后显然不相信贤妃的话，声音有些颤抖。
“臣妾也不希望这是真的！”贤妃的声音哽咽。“这么多年来，臣妾也并不知道庸儿并非是臣妾亲生。尽管他被认为不祥之人，从小就送到宫外养大，还被皇上下令不得进宫，但他毕竟是臣妾的孩子，臣妾这么多年来对牵肠挂肚，眼泪不知流了多少。可……可皇上前日醉酒，来至臣妾宫中，臣妾恳请他早日找到庸儿，皇上说……皇上说……”
贤妃说着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秦诺用手堵着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可内心的惊讶却丝毫不亚于皇后，
“你且别哭，细细地说给本宫听。”皇后却似乎已经冷静下来，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臣妾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贤妃依然在轻声抽泣。“皇上那日是醉的狠了，又嫌弃臣妾啰嗦，才会动怒间跟臣妾道出实情。他说，夭折的是臣妾之子，庸儿是娘娘……的孩子。臣妾当时就懵了，更是被吓坏了。见皇上发火之后就睡了过去，臣妾哪里再敢细问！”
“是吗？”皇后忽然短促地冷笑了一下，声音越发空洞。“就这么多吗？他没说，庸儿是我……和谁的孩子？”
“娘娘……”贤妃惊惧地叫了一声。
“若皇上没有酒后吐真言，你即便胆小，听说自己的儿子夭折，这么多年牵挂的却是旁人的孩子，更多的应该是伤心，是在皇上酒醒后问他原委，而不是被吓到，不是吗？”皇后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疲倦。“而且，你也没必要特特地来告诉我了！”
“娘娘聪慧，臣妾不敢隐瞒。”屋子里传来“噗通”一声，显然是贤妃跪倒在地。“皇上说……皇上说……庸儿是娘娘和蓝……将军之子，臣妾才斗胆前来……请娘娘……娘娘想办法救出庸儿……”
秦诺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脸色苍白，再也不敢继续听下去，忙小跑了几步赶到外殿门口，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用手在两腮下拍了两下，让脸上泛起红晕，方才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走了出去。
碧桃已在门外等了会子，见自家娘娘出来，忙笑着迎了上去。
“怎么不见彩霞？”秦诺四下瞧了瞧，若无其事地问道。“不是她去叫的你吗？”
“彩霞姐姐这几日正头疼，方才小宫女刚煎了药，这会子估计服药去了。”
“犯了头疾还服侍皇后娘娘。”秦诺轻叹了一声，用只她和碧桃的话说道。“娘娘不在乎，吴姑姑也太不小心了。”
“奴婢听说，彩霞姐姐是胎里带来的毛病，一般不会疼，也不会过给旁人。”碧桃也轻声道。“娘娘的坠子可找到了？”
“找到了，就落在了外殿，只是一时没瞧见罢了。”秦诺笑道，扶着碧桃的手，上了轿子。
直到马车离了宫门，秦诺的心还是突突地跳的厉害，脑子里也乱哄哄的，理不出头绪来。
“娘娘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碧桃连忙问道。
“无事！”尽管明知道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的老十三根本听不到，秦诺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许是昨儿让老十五闹的，没太睡好，有些头疼。”
“奴婢给娘娘揉揉。”碧桃说着，伸出手来，轻轻给秦诺按着，又忍不住笑。“今日没带十五殿下进宫，他在府里不知闹成什么样子呢！”
“他太小了，我怕来来回回的把他折腾累了。”秦诺也笑了笑。听说老十三和老十五要在府里住几天，她虽有些不乐意，但听说是凌夜轩安排的，就没再说什么。
那个凌夜轩的脑回路，有时候跟常人不一样，既然他相信老十三能保护她，老十五能让她不至于太无聊，那她就暂且让他安心好了！
“碧桃。”长长地叹了口气，秦诺暂时压下了心底的震撼和慌乱。“你在丞相府这么多年来，可曾听人说过，皇上是昏君？”
“娘娘！”碧桃显然被秦诺的“昏君”二字给吓坏了，连忙轻叫了一声，本能地伸手去捂秦诺的嘴。“这话可不敢随便乱说。”
“好吧！”秦诺笑了一下。“你可听说，皇上是个怎样的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