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依然是在凤仪宫附近的碧水阁，皇后带着秦诺等人到时，已有不少人等在那里。秦诺四下瞧了瞧，并没有看到靖王妃。
“父皇盛怒，不许二哥和二嫂来参加宫宴。”凌夜轩似乎看出秦诺在想什么，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就这么简单？
瑞王和瑞王妃遇刺，在京城里不说人尽皆知，也是大街小巷传遍，皇上只是不许靖王爷和靖王妃进宫，这算是什么惩罚？
“正过年。父皇的意思，是要等年后再定下罪名。”凌夜轩又轻声说。
果然是这样！从因她中毒惩罚老七，到凌仲驰中毒之事最后选择的借口，就可以看出，当今皇上虽对手足下手够狠毒够决绝，却对儿子们很是纵容。说起来，皇上的内心，也有他柔软的一面。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是人！
各人依次坐下，秦诺才发现，不仅凌仲驰和靖王妃没来，贵妃也不在。方才在皇后那里不见贵妃，她还以为贵妃先来这边了。难不成是贵妃给凌仲驰求情，也被皇上迁怒？
跟恒王妃说了会子话，又被老十五带着老十六和老十七并两个小公主纠缠了一会儿，皇上便到了，又过了会子，太后也姗姗而来。大家见过礼，宴席便正式开始。
作为一个非常八卦的人，秦诺的眼睛，总是忍不住去瞄蓝湚和凌洛两个。因是按次落座，蓝湚和凌洛并不在一处，凌夜轩也不跟这二人在一起。好在大家都跟各自熟悉的人在说话，因此她多瞧两眼，也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
蓝湚坐在凌洛斜对过，身边是长公主。长公主脸上虽带着笑，却不曾瞧过蓝湚一眼，对坐在对面的亲弟弟也是视而不见。而自从来到碧水阁，凌洛就变得很矜持，并不多往蓝湚那里看，但蓝湚的眼睛，却跟长到凌洛身上一般，若是谁说个笑话，他笑的时候，第一眼定是看向凌洛。
这虽不出乎秦诺的意料，却还是稍微有些心惊，这个蓝湚，如今都毫不掩饰了吗？是不是觉得大家都不会往那边想，根本发现不了他内心的秘密？
让秦诺出乎意料和更加心惊的是皇后，原本她以为皇后看的是凌洛，但如今蓝湚和凌洛分开来坐，秦诺才发觉，原来那虽竭力掩饰着却带着隐隐深情的目光，尽管总是匆匆一眼，眼中人却是蓝湚！
秦诺瞬间脑补了一个皇上、皇后和蓝湚之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简单小故事，里面自然少不了长公主。只是，这连凌夜轩都瞒不住的“过去”，长公主应该不会不知晓，但从长公主和皇后相处的情形来看，她并不十分在意这个过去。
给她心底扎上深深的刺的，并非是皇后当初的少女情怀，而是她的亲弟弟！
不过，长公主不在意，未必旁人也不在意！连凌夜轩都心有芥蒂，何况是皇上！
秦诺一行慢慢地吃着东西，一行胡思乱想，偶尔跟身边的恒王妃有一下没一下地闲聊两句，不小心又多了一丝疑问，她进宫也好几次了，怎么从来没见过恒王凌伯庸？
前几次是没机会得见，她一直以为恒王跟凌夜轩兄弟在一处。可这一次，除了凌仲驰夫妇和贵妃外，恒王也不在！而且，并没有人特意问过恒王妃为何恒王没来，似乎大家都习惯了没有恒王在场。
她只听说，恒王比旁人反应慢，整个人也显得有些迟缓，难不成，恒王的情况，比她听说的要严重的多？
既然无人问起，秦诺自然也不会问。她尽管脑洞较大，喜欢幻想，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多只是瞧个热闹罢了，可不想操太多的心！
“娘娘！”本来在凌夜轩身边的碧桃悄悄来到秦诺身边，压低了声音。“王爷说，请娘娘好生用饭，不要到处乱瞧。”
尽管碧桃学凌夜轩的语气并不像，秦诺只往凌夜轩那边看一眼，便能想象他说这话时的神态。小气吧啦的家伙，心底估计又浸了一坛子醋！
碧桃说完，对秦诺笑了笑，便又退回到凌夜轩身边。见碧桃小心翼翼的，秦诺有点儿想笑，又有些伤感。以往进宫，她都是带着映荷和鸣柳，如今映荷不在了，她只能带碧桃和鸣柳。好在碧桃小心谨慎，又很细心看眼色，一应规矩，倒也学的很快。
大家边吃边聊，酒菜撤下，又换上点心和茶，不知不觉便到了傍黑天，老十五等年纪小些的孩子，早已被乳母或嬷嬷带去歇着。众人见皇上和太后都露出疲惫之色，便也纷纷告辞。
“你的一双眼睛，总盯着十一叔做什么？”刚刚上了马车，凌夜轩就忍不住问道。
秦诺悄悄地笑，小心眼儿的家伙！如今倒不怀疑她和凌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反而吃起闲醋来！
“十一叔眼睛好看！”秦诺笑眯眯地说。
“王妃的意思是说，你夫君我的眼睛不好看？”凌夜轩附到秦诺耳边，声音里多了几分暧/昧和危险的味道。
“好看！你的眼睛最好看了！不过十一叔的眼睛里，有股子忧郁。”秦诺忙答道，否则不知道这妖孽又要做什么。话说完，她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生在帝王家，也没什么好处！明明是至亲骨肉，一天下来，却是连一句话都没有。”
“你是说十一叔和皇姑吗？”凌夜轩坐直了身子，不再似方才一般调笑，语气却颇为不屑。“你怎么知道，他们就真的跟所见的那样？而不是在人前做给人瞧？”
“你的意思是，皇姑在背地里支持十一叔？”秦诺反应极快，立刻问道。
“不然呢？你以为蓝湚手握着军权不放，是为了什么？”凌夜轩冷哼。
秦诺沉默。对于朝堂的事，她知道的太少，且凡事只凭女人的直觉。直到现在，她也不觉得凌洛在觊觎皇位。
“蓝将军不是在西南驻守吗？又能拥有多少兵权。”过了会子，秦诺还是忍不住问道。在他心里，蓝湚虽不似凌洛那般给人以纯净之感，看起来也很有城府，却并不像是个野心勃勃之人。
“北宸之前与南寰常年作战，大军大多驻扎南疆，京城和其他边境的加起来，也不及他！何况，他人虽不在京城，结交却不少。”凌夜轩冷声说道，不由得深深地看着秦诺。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对一个女人说这么多。
“那父皇为何又要放虎归山？”秦诺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紧接着，便觉得有些不对。
凌夜轩神色安然，一副笃定的模样，显然，皇上那边早已安排好了一切。秦诺的眼睛睁大，轻叫了一声。
“难道父皇想利用蓝将军在路上之际……”
说实话，这办法还真是不怎么地道！可权位之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所有的人都只要达到目的，谁又会在乎手段！
凌夜轩本来是在跟秦诺闲聊，见秦诺竟然一语说中父皇心思，不由得暗暗吃惊，面目却还平静，淡淡地说了一句。
“父皇是九五之尊，若想对付蓝湚，又何必用这种方式！”
秦诺不语。她知道再说下去，凌夜轩心里定然会生疑，其实，何止是这种再简单不过的手段，比这复杂的她也知道，难道那么多小说、电影、电视剧是白看的吗？
何况，这本不关她的事，她只是不想亲眼目睹太多死亡！
不知道蓝湚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他身边的那些人，又会如何？
也许，长公主依然是长公主，还是安庆侯的遗孀。不管怎么说，长公主都是皇上的亲妹妹，皇上应该不会赶尽杀绝。
皇后也依然是皇后，就像这么多年没见过蓝湚，她一直是六宫之主。那些心思不过是对过去的一种说不出的留恋，皇后母仪天下，断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而凌洛……凌洛应该……秦诺忽然觉得心底抽了一下。皇上一直对凌洛心存忌惮，又怎么会放过凌洛？不仅仅是凌洛，恐怕连凌洛的家人孩子，都不会放过！
“我听人说，其实蓝将军这些年来也回过京城，只是皇姑并不知道！”终究还是忍不住自己，秦诺试探地问道。
凌夜轩双眉微锁，看向秦诺的目光里，果然多了一丝疑惑。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除了父皇，几乎无人知晓。”
“你也知道不是吗？”秦诺咬了一下嘴唇，还是决定说谎。“我是听皇祖母说的！”
“皇祖母竟然都知道！”凌夜轩立刻就相信了秦诺。“我还以为，她根本就不知道。那她定然也明白，蓝湚每次回来，都是父皇找十一叔的麻烦之时，更比谁都清楚，皇姑和十一叔之间是多么姐弟情深。难怪这么多年，皇姑和十一叔从不往来，她也不过问。”
秦诺在心里深深地叹息。太后何尝是不过问，只是凌洛从不进宫，长公主又不肯说，倒让她去问哪一个？
只是，凌夜轩的话，还是让秦诺的心冷了一下。尽管他的多疑不是对她，但太后，可是最疼爱他的皇祖母！
难道皇位之争，就必须要牺牲许多东西？
不过凌夜轩的话，还是让她知道了她想知道的事情。果然，蓝湚每次回京，都是为了帮凌洛解除麻烦，这，也许就是皇上要除掉蓝湚的最重要的原因！而凌洛，以他的敏锐，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年蓝湚为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一直假装不知道罢了！
“在想什么？”凌夜轩轻声问道。
“没什么！”秦诺勉强笑了一下。“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了皇位，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要了吗？”
凌夜轩伸手，将秦诺拥入自己怀中。
“放心！我不要什么，也不会不要你的！”
秦诺本来有些心酸，听了凌夜轩的话，却还是“噗嗤”笑出声来，原来，这厮也会甜言蜜语，她还以为，他要将装酷进行到底。
“奇怪！”秦诺伸手，把玩着凌夜轩斗篷上的飘带。“你跟我说这么多，就不怕我是帮旁人打探消息？”
凌夜轩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将秦诺拥得更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