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吱吱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秦诺扶着凌夜轩的手缓缓下车，抬眼瞧了一下，微微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凌夜轩。
“祖母这几日身体抱恙，今儿就不见了。”凌夜轩淡淡地说道。
秦诺的眉心动了动，没有说话。
凌夜轩瞧着秦诺，这女人脸上既没有庆幸，也没有失落，倒仿佛有什么解不开的心事一般。
“王爷，王妃娘娘，皇后娘娘有请。”出来相迎的，除了梁嬷嬷，还有皇后身边的两个宫女。
“父皇不在吗？”凌夜轩看到梁嬷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实话，娶这女人为正妃，母后虽没有像祖母和父皇那般反对，却也是将他叫到她宫里劝了好久，但见他心意已决，只能听之任之。好在母后虽不赞成他的决定，但还是派了梁嬷嬷出来迎接，也算是做足了面子。
“陛下还在御书房议事，方才娘娘派福德去请，说要等会子才能过来。听说，今儿一大早，蓝大将军回来了！”
梁嬷嬷说的虽随意，凌夜轩的心却猛然乱跳了两下。
蓝湚回来了！南疆那么远，蓝湚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想必是日夜兼程！
他还真是对最近发生的事情上心！！
秦诺对梁嬷嬷的话并不感兴趣，也没有注意到凌夜轩脸上微妙的变化，只默默地跟在凌夜轩身边，往殿内缓缓而行。按大礼拜见了皇后，便安静地坐在一旁。
“这孩子，长得倒是真跟秦家小姐有几分相像。”皇后盯着秦诺瞧了好一会儿，方才又笑着开口。“难怪你非她不娶。我听人说，朝堂上下都对你此举赞誉有加，都说你重情重义。”
秦诺微微撇嘴。这厮娶了她，还真是一举两得。不仅得到了寒门学士的支持，还落得个重情重义的好名声！
“母后不要怀疑儿臣的眼光，阿诺虽说跟秦家小姐长得很像，但儿臣从不把她当秦家小姐。”凌夜轩笑着开口。“看到母后也这么喜欢她，儿臣就放心了。阿诺虽从不把自己的家世背景放在心上，也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可等会子见各位娘娘和王嫂之时，还请母后多将阿诺带在身边。”
皇后听了这话，不由得嗔怪地瞧了凌夜轩一眼。
“这话说的，是不相信母后吗？我可记得，上次秦小姐的时候，你可没啰嗦这么多！”
秦诺微微低了下头，有些想笑。说实话，上次的时候，她并没有亲见凌夜轩跟皇后说话，皇后虽随和，在人前却一直是高贵、雍容之态。可今日是皇后，倒显得年轻了许多，话语之间，竟然带着一丝少女的娇俏。
只是，怎么听凌夜轩的语气，倒像是跟皇后有些生疏呢！好像还没有在面对太后时亲昵。若是她记得没错，貌似皇后是凌夜轩和老八的亲生母亲，而太后，却并非当今皇上的生母，也就是，并非凌夜轩的亲祖母。
“儿臣怎么会不相信母后！母后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又是儿臣的母后，在关键之时，定然会将儿臣之事放在心上。”凌夜轩依然笑着，可秦诺却觉得，这话越听越不对劲儿。
方才在中仪宫外，他不还是好好的吗？见梁嬷嬷亲自出来迎接，还笑得那么开心，怎么忽然就变了？
秦诺这才想起，方才梁嬷嬷好似说过，什么将军回来了，不由得暗暗思忖。
早就听闻皇后随和，好性儿，虽主持后宫，却从未曾害过哪个妃嫔，都是贵妃整日阴阳怪气，还喜欢暗动手脚。贵妃并不算十分美貌，只因祖辈父辈屡立战功，从不将皇后放在眼里。如今，还有一位将军哥哥常年驻守边关，战功赫赫，深得皇上重视，且娶了长公主为妻。因此太后虽也知贵妃跋扈，容不下人，却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二皇子因太子之争，一直与凌夜轩抗衡，贵妃暗地里也没少联络朝臣为二皇子说话。
难不成，回来的那位将军，就是贵妃的哥哥？
那，凌夜轩应该更跟皇后亲近才对，毕竟皇后一直在支持他，怎么听这话，反倒像是不相信皇后似的！不管怎么说，皇后都是他的生母，难道还会去帮着别人？
皇后显然也听出凌夜轩话里有话，脸色微微一变，面上的笑容也不那么自然随意。
“你是本宫的亲儿子，本宫的后半生还要倚靠你，不帮你，难道还有帮别人的道理？”说着，皇后转向秦诺，正对上秦诺略带同情和歉意的目光，不由得楞了一下，笑意虽有些尴尬，语气却柔和了。“大家应该都到了，不如本宫带你去那边瞧瞧，在这里也是干坐着，也没什么趣。”
“母后！”秦诺站起身来，对皇后深深一服。“臣妾听闻皇祖母身体抱恙，想先过去拜见了祖母，再跟各位娘娘和姐妹们相聚，不知可好？”
秦诺的话未说完，凌夜轩就不由得眉头紧蹙。这女人平日瞧着也挺聪明的，怎么今日却好像变蠢了。祖母身子是不太舒服，可不便相见也只是个借口，除了旁的缘故，对他这个王妃不太认同，也是其中之一。
不管怎么说，上一次，她都在祖母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了要出府，祖母还说她不是个攀高妄上的！如今倒好！他都能想到，祖母有什么话在等着她——原来她不甘心做妾，是有更大的心思！
不过，依她的性子，似乎并不在乎被人误会，哪怕那个人是太后。因此，祖母不肯相见，她会觉得更轻松，才对。
可她竟然要去看望祖母，真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后也微微有些诧异，也有些为难。
太后身上不好，已不是一日两日，太医瞧了一遍又一遍，调养的药不知用了多少，都不见起色。太医虽不明说，但她知道，太后是心病！尽管太后不是皇上和穆亲王的生母，却也不想见亲兄弟自相残杀。何况，穆亲王还是太后看着长大的！
给凌仲驰下毒之事一出，朝堂之上虽竭力隐瞒，只说靖王抱病，可在宫内，贵妃却是不依不饶，想不传到太后耳中，都不可能！接着又传言说下毒之人是穆亲王指使，太后一股急火攻心，能舒坦才怪！
只是她和嫔妃去探望，都被太后拒之门外，又何况是这个一开始就不受太后待见的孙媳妇儿！
“你确定，要去看望祖母？”凌夜轩见母后迟迟不说话，知道母后顾虑太多，不由得问了秦诺一句。
“王爷这话说的。祖母身体抱恙，我们做孙辈的，理当去探望才是。”秦诺笑看着凌夜轩，一脸的坚持。
“你有这个心，自然是好的！”皇后暗暗吸了口气，对秦诺笑着。“既如此，本宫就让梁嬷嬷送你过去。只是太后抱恙，心情也不好，若是太后不肯相见，你也别觉着她是针对你。就是连我去，她也是不肯见的！”
“臣妾谢母后提点。”秦诺又对皇后一服，乖巧地笑着。
说实话，她一直觉得皇后娘娘挺好的，且平日老八和老十五提到皇后，也都是亲近的很，凌夜轩虽不似老八和老十五真情流露，但从话里话外也能听出，对皇后感情颇深。今日，那厮忽然变得生疏起来，其中定有古怪。
想来，是跟那位忽然回朝的将军有关！
不过，如今她更关心的，是被指下毒暗害凌仲驰的凌洛，会不会被皇上严惩、下狱，抑或是借机除掉！既然皇上将这事安在凌洛头上，想必对凌洛的忌惮，已不是一日两日，或一年两年！
“既然阿诺这么说了，若是儿臣不去，倒显得儿臣不孝。”凌夜轩也站起身来，轻轻松松地将要去看太后的理由推给了秦诺。“儿臣也告退，跟王妃一起走一趟。”
“去吧！”皇后淡淡地开口，明显对这个亲儿子，少了几分亲昵。“本宫就在这里多歇歇，等阿诺回来。”
秦诺暗暗摇头。这母子两个，还真是别扭的很！不过，听皇后提到她时，倒是一如既往的声音柔和，秦诺便知道，皇后不过是一时跟凌夜轩赌气，并不是真的生气。
仔细想想，这位皇后，倒挺可爱的！
出了中仪宫，秦诺含笑看向凌夜轩。
“你去忙你的，我不用人陪。”
“无妨！我也多日未见祖母了！”凌夜轩淡淡开口。这女人还真会煞风景，他是担心她被祖母拒绝，到时不开心，好吗？
“祖母一定会见我，却未必会见你。到时候，当着姑姑和丫头们的面，你可别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秦诺悄声说道。
凌夜轩不由得斜睨了秦诺一眼。这女人！就不会说点儿让人心里觉得舒坦的话吗？还不待说话，就见她亲昵地挽住梁嬷嬷的手臂。
“有劳姑姑陪我去瞧太后娘娘，姑姑受累了！王爷方才说他还有事，就不过去了。姑姑就跟我同乘一辆车好了！”
“哎哎！”梁嬷嬷的眼睛，立刻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想当初，王爷的王妃娘娘要进宫前，可是她去王府里教的宫中礼仪，对原来那位王妃娘娘，印象深着呢！今儿一见这位王妃，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今被王妃这么一挽胳膊，梁嬷嬷直觉得，是那位王妃娘娘又回来了！
且这一次王妃娘娘进宫，可没听说从宫里找人去教，但王妃娘娘方才拜见皇后娘娘时，却是一点儿错处也没有！一个出身民间的女子，竟然无师自通，打死她，她也不相信。
她不知瑞王爷搞的什么名堂，更不知其中有什么隐情和利害关系。不过，同一个女子，竟让王爷娶了两次，倒也是她的本事。
凌夜轩瞧着笑成两朵花的秦诺和梁嬷嬷的脸，不由得暗暗咬牙。
因秦诺体内余毒未清，他又觉得反正她也知道宫中礼仪了，又兼宫中最近事情也多，他就没让宫里派人来教她礼仪。
而这个梁嬷嬷老奸巨猾的，估计心里早就起疑了，如今被这女人甜言蜜语的一哄，更会知道她是谁。倒也无所谓，猜测终归只是猜测，宫里的人都聪明着呢！能像梁嬷嬷有今天这样地位的就更聪明，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见秦诺一脸得意地对他悄悄挤眼睛，凌夜轩暗暗蹙眉。这女人，今日有些反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