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轩仿佛没发觉众人的诧异，见屋内一丝动静也没有，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吹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两位嬷嬷到底年长些，忙轻咳了一声，引着夏依秋上前敬茶。
凌夜轩看向夏依秋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柔和，接过茶的时候，还对夏依秋笑了一笑。
夏依秋安静地起身，又来到秦诺跟前。
“请娘娘用茶！”
秦诺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嘴角挑起一丝玩味儿的笑，看着夏依秋。
“你就是王爷的那个教引宫女？难为你服侍了王爷这么多年，瞧着倒是个好的！这样吧！等会子王爷出门，你就留下来服侍我用饭。”秦诺说着话，方才伸出手来，接过茶，微微抿了一口，小丫头忙接了过去，放回到托盘上。
“是！”夏依秋答道，依然是娴静的模样，接过秦诺递过来的东西。“谢娘娘赏。”
秦诺打鼻子里“哼”了一声，既不看夏依秋，也不看已经面面相觑的其他人，而是将目光转向前来敬茶的沈亦馨。
沈亦馨本就是安静的性子，且不如夏依秋有主见，见先有侧妃被王妃娘娘打发走，又有夏依秋碰了软钉子，还被王妃娘娘叫去服侍，心底就先怯了，说话的声音也低了许多，生怕得罪了这位摸不清脾气的新王妃娘娘。
却不想，秦诺用了茶，便淡笑着开口。
“亦馨服侍王爷多年，模样又好，性子又好，只封个王姬，倒是委屈她了！听说先前妹妹进府，曾封了几位姐妹，如今我也想学学妹妹，挑几个瞧着顺眼的晋晋位分，不知王爷可允许？”
“王妃既然都这样说了，本王岂有不允之理！”凌夜轩看着秦诺，柔声说道。“且王姬出身名门，又在宫里呆过，平日恪守本分，谦和有礼，晋位分也是应当。”
他倒很想瞧瞧，这女人究竟又要耍什么花样！
“既如此，就晋亦馨为庶妃吧！”秦诺淡淡地说，脸上并无多少热切之色。
“还不快给谢过王妃娘娘。”身后的张嬷嬷见沈亦馨整个人都愣住了，忙低声提醒。
“多谢王妃娘娘。”沈亦馨慌忙磕头，抬起头来，却不敢瞧秦诺，依然低垂着眼睛。“婢妾何德何能……”
“庶妃姐姐还真是谦逊，如今，你已经不是奴婢了，不必跟婢妾们一样称呼。”媚月酸溜溜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沈亦馨的眼中闪过一丝无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还是低声说了句：“妾妃谢娘娘厚爱。”
听到秦诺让她起身，方才轻轻地舒了口气，退到一旁。
接着是安可欣敬茶，秦诺虽没有给她晋位，却也没有像对夏依秋那般淡漠，赏了东西，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便让她退到一边。
其他人见如此，都暗暗地舒了口气，接下来要敬茶的沐如兰，也稍微安心了一些。
秦诺一看到沐如兰，就忍不住想笑。这女人表面恭顺，心里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既然如此，她就满足一下！
“这位妹妹我瞧着喜欢的很，就也跟亦馨一样，封为庶妃好了！”秦诺也不等沐如兰给她敬茶，就笑吟吟地说道，语气十分欢快。
凌夜轩正在用茶，听了秦诺的话，险些一口喷了出来，幸亏他只是浅浅地抿了一下，否则，恐怕这茶硬是咽下去，又要咳嗽不止了。
沐如兰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正要说什么，却听凌夜轩缓缓开口。
“王妃说的可是真的？”
凌夜轩的语气微凉，让沐如兰本来喜悦的心，瞬间冷了一下。
她如今只是王妾，要晋位也该是王姬，如今王妃娘娘要晋她为庶妃，本就不合常理，王爷要是反对，怕王妃娘娘也没有办法！
秦诺却好像没听出凌夜轩的不悦，脸上挂着个略显天真的笑。
“是啊！王爷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凌夜轩的眼眸眯了眯。这女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对从前跟她要好的夏依秋一副不待见的模样，却想直接晋沐如兰为庶妃。看来，是诚心想把他的后宅搞乱！
“倒也没什么不妥。”凌夜轩本来微微沉着的脸上，又浮现出笑意，那笑容里是满满的宠溺。“既然王妃这么喜欢她，就依王妃。”
“妾妃谢过王爷，谢过娘娘！”沐如兰立刻轻声开口，语气温和恭顺，却藏不住内心的喜悦。
秦诺满面欣喜，好似很为沐如兰高兴一般，接过她的茶喝了一口，递给一旁的丫头。
“以后你要尽心尽力服侍王爷，若是能早日有个一男半女，不说能跟我平起平坐，凭你的模样、性情和家世，做个侧妃，定然担得起的。”
“妾妃只愿一心服侍王爷和娘娘，并不在乎位分。”沐如兰眼角眉梢的喜色还没有抹去，说出的话来，倒还很是中听。
媚月敬茶的时候，满脸的渴望根本掩饰不住，秦诺却好似没看到一般，神情淡漠。
接下来，秦诺又升了两个卑妾为王妾，一位姓李，一位姓何，都是外表看着敦厚老实，长相虽美，却在众人中并不是很出挑的。又将大家齐心协力不要让王爷有后顾之忧的话说了两句，秦诺用手扶了一下额头。
“今日我也乏了，就不和众位姐妹多坐，且王爷也还有正事，你们且退下吧！只夏氏留下。”
“是！”众人应着，有欣喜的，有失落的，也有人对夏依秋投去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夏依秋依然眼眸低垂，一副不悲不喜、不卑不亢的模样。
安可欣颇为同情地瞧了夏依秋一眼，微微咬了咬嘴唇，忽然向前了几步，对凌夜轩和秦诺服了服。
“婢妾恳请王爷、王妃娘娘允许婢妾和依秋姐姐一起服侍娘娘用膳！”
其他的姬妾还有没出门的，有人好似没听到安可欣说什么，有人听了这话，诧异地顿了顿脚步，却还是离开了。只媚月斜着眼睛瞄了一眼安可欣，重重地哼了一声，方才拧着身子大步向外走去。
秦诺微微一笑。安可欣今日的举动，一点儿都不出乎她的意料。
“你有这个心，倒是好的！只是我刚刚进府，就要两个人服侍，难免落人口实。你且回去，等我用人时，自然会派人叫你过来。”
安可欣又瞧了夏依秋一眼，夏依秋好似没瞧见一般，依然垂眸侍立，不知在想些什么。安可欣轻轻叹了口气，又对凌夜轩和秦诺微微一服，带着丫头离开。
凌夜轩只不紧不慢地喝着茶，脸上，有几分与己无关的淡漠，也有随便你怎么胡闹的安稳。
看着凌夜轩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离开，秦诺淡淡一笑。不管怎么说，夏依秋都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他竟然也不担心她真把夏依秋怎么样，连句话也不多说，还真是无情无义！
“你们也去吧！”秦诺吩咐道。
鸣柳和碧桃对视了一下。说实话，娘娘的举动还真是让她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之前，娘娘可是跟夏姑娘最要好的，今儿是怎么了？
疑惑归疑惑，当着夏依秋的面，她们也不便问。鸣柳上前，倒了杯茶放到离夏依秋不远的桌子上，对秦诺和夏依秋服了服，跟碧桃一起退了出去。夏依秋的丫头佩珠见状，也对二人服了服，悄然退下。
秦诺含笑看向夏依秋，并不说话。
夏依秋抬眼瞧了瞧秦诺，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又微微咬了咬嘴唇，还是缓缓上前来，对秦诺服了服，静静开口。
“谢娘娘护婢妾周全。”
秦诺挑了挑眉毛。她果然没看错人，夏依秋恪守本分，并非是因她胆小怕事，而更多的是娴静从容。
“你明白就好！”秦诺笑了笑，示意夏依秋坐下。“不管怎么说，你都是第一个服侍王爷的，在王爷心里自然也跟别人不同。说起来，也是我小人之心在前，想的太多。可你也知道，侧夫人对王爷的情意非同一般，还是小心为上！”
“王爷对婢妾温和相待，不过是不忍伤了旧人心罢了。”夏依秋笑了一下，看向秦诺。“娘娘是个最明白不过的人，方才也说了，是侧夫人对王爷的情意非同一般而已。若是王爷真对侧夫人如外面传言般不渝，也许今日，就不是娘娘在这里受大家的礼了。”
秦诺的眼眸一闪，夏依秋似乎是话中有话。依她对妖孽的了解，关于她就是前王妃一事，他根本不会跟一个姬妾提起。这个夏依秋，又是如何瞧出端倪来的？
“可是王爷跟你说过什么？”秦诺试探地问，端起茶来抿了一下。
“这样的事，王爷怎么会跟婢妾提起？不过是婢妾自作聪明罢了！”夏依秋轻轻一笑，眼眸如潭水般幽静，却深不见底。“只是，婢妾绝不是最聪慧的，也不喜欢动弯弯绕绕的心思。婢妾斗胆对娘娘直言，怕是心底有疑惑的，不仅仅是婢妾一人。”
秦诺微微蹙眉。
夏依秋不说，她也知道，怀疑的人不会是一个两个。尽管先前她表现的宽宏大度识大体，颇有大家闺秀之风，而今却有些任性妄为，可人的许多习惯是改变不了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总脱不了自己的模式。只要有心人稍微多想想，就会发现，她跟原来的王妃太过相像。
只是，不会再有人会如夏依秋这般，发觉了，会直言相告。
“这一点，倒是不必担心。”思忖了片刻，秦诺笑道。“此事牵扯太多，即便有人发觉，也不敢轻举妄动。”
“娘娘说的是！”夏依秋想了想，微微点头。“是婢妾多虑了。”
“倒也不是你多虑。且瞧着吧！这事还真说不准。”秦诺道，又笑了笑，看着夏依秋。“只是如今这样，让你受委屈了。”
“娘娘哪里话，婢妾也没什么可委屈。服侍王爷本是婢妾的本分，婢妾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没成算之人，只是懒得生那沟壑之心。如今遇到娘娘，也是婢妾的福分，若是换做其他人，婢妾不也得受着，难不成，还能不活着了？”说到最后一句，夏依秋忍不住笑了一下，倒多了一丝顽皮。
秦诺笑而不语，心底却颇为感叹。也许，像夏依秋这般看得透彻又安于现状的人，才是真聪明。而她，却还是不甘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