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尚书之前投奔了武王,而武王是容湛的势力,这本身没什么问题。
现如今容湛一家独大,早已经不像之前那么韬光养晦,将之前所掩藏的利刃全部丢了出来,锋芒毕露。
是个人都知道如何选择,怎么黄尚书就这么不懂的变通?
江采正惆怅黄尚书的死脑筋,忽的,云想容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觉得,皇上会任由余党继续留在朝中?”
江采彻底沉下心思,整个人变得肃然起来。
按照容湛赶尽杀绝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留半点希望的,因此,朝中云家余党绝对不可能继续留下。
下了朝堂,便是地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江采深吸口气,起身,满含笑意的看着云想容。
“自己家的党羽要被全部铲除,面对这样的事情,你还能笑得出来,我确实,甘拜下风。”
“你……”
云想容是没想到,江采会直接无视她刚才的话,反倒是用这话来刺激她!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采见她有气撒不出,自知这女人已经没了利用价值,没了再继续待下去的心思,唤上胧月便要走。
步子快到了园子门前,云想容再次出声:“你可知道,你师家被灭门的原因?”
江采如她所愿顿住脚步,接着回眸笑的款款:“忘了告诉你,我恢复记忆了。”
云想容闻言倏然间面上血色全无,她惊悚的看着江采,一双眼镜几乎要瞪了出来。
江采笑意不减:“所以,你之前做过了什么,我都记着呢。”
云想容顿时失了言语,张了嘴,喉咙里却半个字也发不出来。
江采看着她,一字一句:“云想容,咱们的账,以后慢慢算,我有的是时间,而你,似乎也闲的只会找我麻烦了。”
她说完不等对方反应,转身就走。
独留院子里的云想容面色如纸,如同被点了穴位一般,动弹不得。
她……记起来了。
这怎么可能?不是说蛊解不了的吗?
相比起云想容的惊慌失措,江采便显得轻松许多。
她悠闲的走在小道上,倒是身后的胧月有些焦急。
“娘娘,若是她说的是真的的话,那黄女医岂不是危险了?”
胧月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的,若是容湛确定追究下去,那黄尚书定然会受到牵连。
黄尚书一旦出事,黄明容自然不会独善其身。
就像多米诺骨牌,一个倒了,那便是一片。
“若是其他事,我或许能帮得上忙,但是这件事,我没有开口的资格。”
毕竟,她是个罪臣之女,在外人看来,容湛不追究她的责任,已经是最大的恩典。
她若是替黄明容求情,那就是得寸进尺。
当然,除此之外,她完全可以用两人之间的私情去让容湛放水,放过黄尚书一家。
不过,江采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江采的回答并没有如胧月所愿,不过小宫娥并不急。
她们家娘娘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
典型的嘴硬心软,说着不帮,但最后,出力最多的,还要属她。
就像上次在临江,分明说着不能去插手,最后,还是揽下了担子。
“你笑的这么开心做什么?”
江采无意间一回头,便见胧月笑的宛若太阳一般灿烂,顿时挑眉。
胧月闻言连忙收起笑容:“娘娘虽然说不插手,但是我知道,最后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她说的笃定,仿佛了解她了解的不得了。
尽管事实上,胧月也确实是这个世界上与她最亲近的人。
然而这一次,真的不是口是心非这么简单的。
吸了口气,江采肃然道:“此事就莫要再提了,若是我能帮,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但这在我能力范围之外,我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胧月不再说话,主仆俩一前一后回了养心殿。
大宣的夏天似乎来的有点快,确实应了那句话。
才感春来,忽已夏至。
而此时的湖心,那座亭榭成了最天然的避暑圣地,江采正坐在亭台里的石凳上,对上对面投来的笑盈盈的目光,面无表情。
搞不懂为什么上午才说过,不会插手此事,这会儿怎么就坐在了容湛的对面。
期间也不过是黄明容来找她,一番交流之下,无意识的做了帮忙的决定。
江采沉下心思,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这一份热心肠给祸害死。
“阿采找我何事?”
容湛看起来心情很好,大概是因为她主动找了他。
江采舔了舔了唇瓣,在心里组织着措辞。
“听说,云家的余党还有许多分布在朝中?”
这个开头,起的并不好。
几乎是话音刚落,江采自己便皱了眉头。
这么直截了当,确实不妥。
反观容湛神情,始终淡淡,只一双浅琥珀色的眸子,在看着她时,隐隐透露着欣喜。
“阿采想保谁?”
大概是江采这头开的太过于直接,以至于容湛接的也甚是直接。
江采一噎,只得硬着头皮将天聊下去:“黄尚书一家。”
“黄不催?”容湛眼底的笑意淡了淡。
即便他在掩饰,但江采依然从中听出了丝丝愠怒。
这时候她才猛然想起云想容说的关于黄尚书投靠云家一事,或许连容湛都不知情。
如今从他的反应来看,确实如此了。
事情有些棘手,一边是黄明容的哀求,一边是容湛的怒火,而更让江采搞不懂的是,她为什么又被夹在了中间。
追根究底,还是她太过多管闲事。
“李谨。”
容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唤了一声,不多时,李谨便疾步候在一旁。
“现在去一趟尚书府,让黄不催进宫。”
容湛丝毫不避嫌的当着江采的面便如此吩咐。
李谨领命,匆匆离去办事。
江采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本来容湛是不知道黄尚书参与了此事的,而如今,她的劝和,却让事态进一步恶劣发展。
虽然不是本意,但确实她起到了催化作用。
江采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容湛先她一步道:“此事与你无关。”
怎么与她无关,就算最后黄尚书真的被抖落出来,那也总好过现在就出事吧。
好歹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呢。
“你打算怎么处置此事?”江采言归正传。
容湛抿了口茶,如常回:“朝中不能留有余党,斩草除根的道理,阿采应该明白。”
“就算我求情也没用?”
“此事非同小可……”
“好了我明白了。”
容湛的话被她打断,江采看不出情绪,一双湛蓝色的眸子落在交叉的手上。
不多时,她听到他说:“我可以答应你,留下黄家姐弟。”
江采抬起头,看着他,缓缓出声:“当初你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只撤权,不动人,可是结果呢?”
容湛不语,江采就像是被突然打开了话闸一般,颇为激动的道:“现在我师家一百多条人命葬送,父亲戎马一生,落得当众处斩的下场,兄长更是生死不明,音讯全无,这,就是你说的不会伤他们?”
是了,她终究还是怨恨的。
只不过这份怨恨藏在心里,没有让他看到,如今黄尚书一家重蹈覆辙,成为第二个师家,深深刺痛了她。
这才是江采莫名其妙就答应了黄明容的原因。
因为她下意识的觉得,如果自己挽救了黄尚书一家,心中的负罪感就会前很多。
容湛始终静静地看着她发脾气,一声不吭的,在她讲完之后,才道:“其他事都可以,但是这一件,绝对不行。”
看,不管是师家还是黄尚书一家,她都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自己,却无能为力。
江采在他坚定的这一句之后,便没再出声,两人对视了一段时间,她提前离开。
临近夏日的风温热,空气中闷闷的,就连风打在脸上,都带着一层热浪,软绵无力。
宫里的风景很好,但江采却没心思看,她心乱如麻,只觉得有一股气堵在喉咙处,上不去下不来,憋屈的想杀人。
这五年里,容湛一步步折了她的爪牙,本身就可恨,现如今,连她身边的人都不放过。
第一个是小金鱼,第二个是黄明容,下一个又会是谁?
江采不敢想,也不愿意往下想。
她尽量让自己不把过去的怒火迁在他身上,但对方似乎并不在乎,一个劲儿的毁了她的关系网。
现如今,她再按捺不住,心中那扇仇恨与爱情平行的天平已经倾斜。
容湛在一点点消耗她的感情,她的忍耐,她的善良。
当那杆天平完全倾斜之时,就是现在这个优柔寡断的江采死去之日!
江采往回养心殿的方向走着,忽的,本来被她支去给小金鱼收拾行李的胧月却突然出现。
她脚步匆匆,神情肃然,见到她时,更是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扑到她身上。
“娘……娘娘,小皇子被人带走了,我不知道是谁,我……”
胧月的话还没说完,便软软的倒在她身上,江采心头狠狠一震,扶着她身子的手触摸到一片湿润。
她迅速看去,胧月纤瘦的背脊上染红一片,一条长的心惊的口子从脖颈开到腰间,衣料里,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