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天气有点凉,帐篷里烧着炉子,空气一片暖洋洋的。
江采身上盖着几层被子,却依然冻的直发抖。
没有太医,容湛只能不停的给她输送内力,然而似乎不起作用。
江采仍然唇瓣发紫,浑身哆嗦的厉害。
容湛眉头紧皱,后脱下外衣,钻进被褥里,将她抱在怀中。
像是一个冰块,浑身上下冰冷无比,甚至他触碰到她的肌肤,都像是在与冰接触。
怎么会这么凉?
站在一旁的胧月也是心头焦急,她大着胆子问:“皇上,娘娘是不是又浑身发冷了?”
“以前也有过?”容湛问。
胧月急忙道:“也不是经常,以前有过几次,娘娘都没有请太医,是自己配了方子喝了的,但是没有昏迷过……”
“药方你可还记得?”
胧月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她愣了愣,接着连声应下:“记得的!”
“去照着方子抓药,让方折随你一起。”
容湛的命令下达的毫不含糊,胧月郑重的点头应下离去。
帐篷里只剩下两人,空气似乎都被江采身体里的凉意所侵袭。
暖炉的作用开始变小,容湛用内心稳住她的心脉,避免这太过骇人的凉气伤到她自己。
怀里女人双眸紧闭,一对细柳眉蹙在一起,显然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脑海中忽的闪现一幕,他神色一凛,握着她的手把脉。
脉象紊乱,毫无秩序,这样的脉象人本该是万分受不了的,严重的,可能五脏俱损。
但江采除了神情痛苦些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异样。
而这一现象,恰好与那个时候分毫不差!
容湛面色少有的一白,他迅速封住她周身大穴,翻身下床。
那边正在整修的将士见他,纷纷要行礼,容湛先一步制止。
“武王何在?”
将士们急忙回应:“王爷晌午时出去,至今未归。”
容湛将狭长的眸子一眯,他又跑何处去了?
正欲回帐篷,说曹操曹操到的人出现在视线里,他见容湛,面上有片刻的不自在。
“二哥?”他唤道。
容湛走上前,无视他那隐藏也没什么用的表情,开门见山:“你速去一趟帝京,将这封信交给师洵。”
容骁接过他递来的信封,下意识皱眉问:“找师洵?找他做什么?”
许久没得到回答,容骁抬眼看去,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知道了,这就去。”
待到容骁走远,方才回了帐篷。
床上的江采还在昏迷,他心中一疼。
从来不信鬼神一说的人,竟然在心中祈祷,千万别是他所想的那般。
胧月在走后的一个时辰里返回,将抓来的药煮成汤水,喂给江采服下。
“主子。”
胧月正给江采喂着汤药,忽的这一声冷不丁的响起。
被吓了一跳的小宫娥怎么也不明白,这么个帐篷里,是什么时候出来这个人的。
“师放与藩王已经正式开火,目前师放优势居上。”
却带来消息,容湛眸光一沉。
他看了眼江采,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员往前行一百里,待战!”
却无声应下,身影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胧月看傻了眼,容湛见她与其主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反应,抿了抿唇。
“朕留下一支队伍与方折在此处,务必保证太后的安全。”
容湛的声音传来,胧月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急忙跪下应旨。
过了很久,她才敢起身,彼时,容湛已经率兵而去。
胧月发愁的看着仍在昏睡的江采,惆怅道:“娘娘,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
大宣帝京主街道。
长长的青石板街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关门上锁,生怕外面的硝烟会祸害到自家。
小雨将这层夜色又朦胧了几分,普通人的面前站了个人,三尺开外便分不清谁是谁。
本该是静谧的夜晚,偏偏嘶吼声划破长空。
一片火光之下,两队人马厮杀的凶狠。
你给我一刀,我还你一剑,死伤无数。
在当时师将军逼宫的那日,谁都没想过,逼宫未造成的损伤,在今晚一次性给还了回来。
城墙前已经血流成河,这些将士,用生命来满足高位者的野心。
人心,已然不稳。
师放的兵马常年征战沙场,对待敌人的凶残与一刀毙命的优势逐渐显示出来。
而那边,容祁也不甘示弱,麾下会邪门歪术的人才数不胜数,光是闻夏一人,便已经让无数人死在幻术之中。
双方势均力敌,已经斗了整整两个时辰,依然未能分出胜负。
但若是行家来看这场战争,便知道,师放还是占了优势的。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师放这边人数便碾压容祁,任凭对方以一敌百,他也有足够的兵力支撑。
奋战四个时辰,双方精力俨然到了极限,再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师放狠下心,挑了一路兵力,直攻皇城。
容祁见他改变方向,神色一凛,也急忙策马追了上去。
雨越下越大,几乎要将人的视线模糊。
宫里的那个座位,谁坐上了,谁就是最终的胜者。
风雨交加,今晚注定是个不平的夜晚。
而此时师府里,一个不速之客到访。
师洵看着面前的人,眉梢一扬。
“武王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容骁轻蔑的一笑:“总之不是好事。”
师洵但笑不语,一双温和的眸子落在他身上,不急不躁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容骁见状,面上腾升起一抹愤然,他将容湛交给自己的信封扔给他。
“二哥让我给你的。”
少年黝黑的面色不太好看,衬的本来就不白的肤色,更加黑了,这句话说完后,又嘀咕道:“真不知道你这样的性格怎么在师放这里生存的。”
师洵闻言,拆信封的手微微顿了顿,接着若无其事的继续动作。
信上的内容是什么,容骁不知道,但师洵却在看清后,面色陡然一变,他厉声问:“阿采现在在何处?”
容骁惊讶于他的情绪变化,正要回答时,面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容骁愣怔之后,急忙追了上去。
“你知道嫂子在哪儿吗?!”
师洵的轻功一向很好,只是没人知道,因为,他甚少在人前展示过。
后来,容骁还是追丢了人,站在密林深处,气的直翻白眼。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在三百里外驻扎的消息的?如果很早就知道了,那师洵岂不是也懂了?
容骁的猜测没有答案,而这边师洵已经来到三百里开外的驻扎营。
三百里的路程,片刻不歇息,径直来到江采所在的帐篷里,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而刚醒来的江采见到他,惊疑的唤道:“兄长?”
师洵快步走上前,向来一尘不染的衣衫微皱,他不闻不顾,走到她身旁,二话不说的替她把脉。
江采看着他这一串动作,有些发懵。
“怎么了?”她问。
师洵沉吟片刻,面色凝重的看着她:“阿采的药是谁配的?”
这无厘头的一句,如果不是江采反应快,还真回答不上来。
她思忱着答:“我自己配的,有什么问题吗?”
“日后把药停了。”
师洵不说原因,只告诉她这么一句。
江采的信心大打折扣,他这话可真刺激人啊。
好吧,她确实不知道这幅身体是怎么了,明明什么问题都没有,但偏偏会时不时的浑身发冷。
或许她的医术真没精进到她能自愈的地步。
江采撇了撇嘴,忽的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她肃然的问:“兄长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师洵明白她的潜台词,眉宇间蔓延出一丝苦意,一闪即逝,他安抚道:“放心吧,父亲不知道你们在这里。”
江采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她刚醒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胧月这小妮子对容湛的事情闭口不提。
其实她不说,她也知道,一定是京中那场必不可免的战争触发了。
深吸口气,感受着已经逐渐恢复正常的身体,她起身便要下榻,却被师洵拦住。
“你要去哪儿?”
“去帝京啊。”
作为师家女儿,她有必要去帝京,作为大宣太后,她更有必要去帝京。
不论她是什么身份,这一趟,都势在必行。
“你去帝京做什么?为父亲求情,还是为容湛求情?”师洵问的一针见血。
江采怔了会儿,很想回,当然是哪边胜利求哪边了。
她起码得把这中间人的身份给做好了,师放出事的话,她对不起这具身体,容湛出事,她对不起自己。
不管出于哪一点,她都理应过去。
师洵拗不过她,只能答应,带上她,骑上战马又往帝京方向赶。
江采本来打算自己独自骑乘,但师洵死活不同意,只得与他共骑,身后的人怀抱温暖,味道与容湛的不太一样,散发着淡淡青竹香,闻着很舒心。
其实江采有想过,如果不是他对这具身体感情深刻的话,他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但是有些事情成立的条件必须存在,比如,她所要求的,男女之间纯洁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