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不必理会的意思,小金鱼思索了半天后,看着他,淡淡的问道:“娘亲真的是我娘亲?”
他这问题,着实是容湛没有预料到的,他看着面前的小孩。
那么小的个子,实在看着不像他,起码,从现在来看,是个人都会往他母亲的方向去想。
容景昱的母妃究竟是谁?大概这是宫里人都曾想过的问题。
而那个人,也是每个人心中有能隐隐猜到,又不敢去想的人。
毕竟,那样的感情若是证实的话,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于是,大多数人选择当一个睁眼瞎,即便一个个心中如同明镜,也缄口不言。
“我娘亲,真的是她?”
小金鱼又问了一句,语气已经基本上笃定。
容湛忽的轻笑出声,浅色的眼底一丝柔情分外明显,他挑了挑眉梢:“是,但是相认不是现在,懂我的意思?”
他在自己面前自称‘我’,小金鱼稚嫩的面上闪现一丝异样,片刻后,小大人似的应下:“我……儿臣知道了。”
这一声‘儿臣’甚得容湛的心,他看不够似的,又将小孩看了一遍,心中愈发满意。
儿子有了,女儿还远吗?
远在养心殿的江采突然连打了三个喷嚏,胧月急忙提着暖炉到她跟前,担忧的问:“娘娘这是染了风寒?”
江采摆了摆手,她身子骨没那么娇弱。
这幅身子在这大半年里已经被她调养的差不多了,就算这两日的白昼温差有些大,也不是经不住折腾的。
只是,她现在怀疑,自己这喷嚏,是被人骂出来的。
放眼望去,现在大宣哪个人不在骂她?幸亏古代没有网络这种东西,他们骂自己也看不到,若是看到了,指不定承受不住这压力,自杀了呢。
吸了吸鼻子,她问胧月:“外面什么声音?”
胧月闻言仔细听了半天,也没能听出个异样来,她惑然道:“什么都没有啊。”
“不对,有声音的,你仔细听。”
江采拧眉,虽说她五感确实要比旁人灵敏些,但那声音听着不远,胧月没道理听不见。
胧月正要凝神仔细听的时候,忽的外面闯进来一个宫人,气喘吁吁的道:“太后娘娘不好了,城门口……城门口百姓聚众闹事!”
聚众闹事?怪不得她听的外面那么嘈杂。
城门离养心殿的距离不远,有动静她确实能听到,只是,这百姓聚众闹事怎么算也不该是她一国太后该管的啊?
想到这里,她心下涌上一丝不安。
那宫人没一次性说出来的后半句总算补上:“百姓们都在闹着要皇上交出太后您……”
后面的话,那宫人不敢继续说下去,但即便他不说,江采也能猜到。
想想今日还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引起民怨的?自然是刘侍郎事件!
刘侍郎在百姓心中可是个大善人啊,但他的下狱,却是她江采一手造成,当真是新仇旧恨一并爆发了出来。
尽管江采自己也很委屈,但是她的冤屈说出去也没人信,况且,当务之急,是怎么安抚百姓。
“走,去城门!”
江采说道,那宫人应了一声急忙跟上,胧月在身后焦急道:“娘娘,娘娘咱们去找皇上商议吧!”
“他有他自己要忙的事情。”
江采头也不回的拒绝,胧月看着她的背影,焦急的跺了跺脚,转身便往御书房跑去。
已经走下老远的江采这才发现她的小宫娥没跟上来,顿了顿后,步履不停的往城门的方向赶去。
远远的都能看到城门口灯火通明,还没靠近,就能听到那几乎要掀了城墙的呼唤声。
“交出妖后,交出妖后,交出妖后!”
一口一个妖后,江采听得头疼不已。
她哪儿来的能力去做那妲己褒姒,这些人怎么就这么肯定,自己本事通天呢?
民啊,愚不可及!
江采走近时,方折急忙迎上来:“太后娘娘。”
“何时开始闹的?”她问。
方折略微沉吟:“约莫半个时辰前。”
闹了一个小时了,这些百姓当真是闲得慌!
“娘娘您可是要上城墙?”方折见她沉下脸色,大胆的猜测着。
江采如实点头:“事情总该要有个头,哀家出面安抚。”
“母后觉得你能安抚得了?”
方折还未说话,身后便传来这么一句,他连忙单膝下跪:“属下参见皇上!”
容湛随意的挥了挥手,目光落在城墙上,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
江采抬眼,倒是不意外他的到来,后者又将视线转到她身上,语气带着些许责备:“母后还怪朕行动时不曾知会您,现在您的做法是否也有失妥当?”
江采是自知理亏,识相的沉默不语。
“太后姨姨,他们喊的妖后是你吗?”
一道稚嫩的声线带走她的注意力,此时才注意到,小金鱼是随着容湛一道来的。
这两人怎会到一起?
这念头也是刚冒出来便被压下,她抬手揉了揉小金鱼的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而对容湛道:“城外百姓愈演愈烈,如若今日不给他们一个说法,恐怕难以服众。”
“那就不服。”容湛淡淡接话。
江采闻言皱眉,他的意思是,就这么任由着百姓闹,不出面解决?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容湛望进她的眼眸,语气不容拒绝:“闹的累了他们自然会散,天色不早了,母后早些歇息。”
江采抿唇不语,置之不理不是容湛的风格。
但如果说,他也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一切就都有的解释了。
脑海中忽然一闪而过的什么,她目光透过层层将士围着的城门,目光与城外一双视线相撞,瞬间了然。
耳边是容湛的催促:“朕送母后回宫。”
江采不知所谓的跟着他的步伐,眼前闪现的都是方才的那双眼睛。
那是属于师放的,他出现在现场,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造反并非口头上说说的那么简单,终归还是大逆不道的行为,要想以‘起义’这样的好名声光明正大的逼宫,那首先要获得百姓的一致好评。
先前江采还在疑惑,按照师放对她这个女儿的宠爱程度,不该放任容湛败坏她的名声视而不见。
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江采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将这摊浑水搅得更浑浊不堪,顺便将自己的名声搞臭,好让师放冠冕堂皇的杀进来。
怪不得他的语气一直夹杂着愧疚,原来这份愧疚出自这里。
如果说之前种种败国行为都是铺垫的话,那么这次的刘侍郎事件便成了引爆这些年埋下的炸弹的引线。
江采引起了众怒,这个时候,作为起义军代表的师放站出来,渲染一番,百姓这墙头草倒向哪边,是个人都能想到答案。
总算知道了一切,但心中,却因此郁堵起来。
回了养心殿后,她道:“你早知道师家人会出现是不是?”
或者说,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江采忽然觉得这男人的心思真是深极了,你以为自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实际上那只是冰山一角。
他心里头装着的,岂能是她摸得清的。
“事实上,挑起这次闹事的中心人,是我安排的。”容湛对她坦白。
江采不吭声,半晌后,才复杂的道:“真的,我学过心理学,但是还是看不透你。”
容湛回看她,俊朗的面上一片沉静,他缓缓开口:“刘侍郎下狱,百姓闹事,师家趁乱而入,都是我的计划。”
他突然说这样的话,江采惑然,不知他的用意。
烛光下,他眼睛里盛满了柔情似水,声音如珠落玉盘,声声敲击着心扉。
“你说你看不透我,没关系,我全都说给你听。”
江采心头狠狠一颤,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当场疯跑出去绕着院子蹦三圈。
这真的,是她听过最好听的情话!
“日后,你想知道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现在,阿采想听什么?”
容湛微微挑眉,唇边带着的笑容放肆又勾人。
江采一颗心砰砰乱跳,对这个男人的笑完全没有抵抗力。
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大悲咒,她深呼吸,总算将自己的躁动情绪给压下,冷静的道:“我想听,你为何败国。”
有时候,这女人确实理智的过了头。
容湛眼神暗了暗:“时机到了……”
“别跟我来这一套,我可不想到时候像个傻子一样。”
江采在他打算糊弄过关时,出声打断他的话,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她有一种自己现代审问罪犯时的既视感。
可不是么,容湛这番行为,四舍五入那也能构成欺诈罪了!
她思索会儿,又补充一句:“我问你这些,并不是想介入你的计划,我只是想,到时候不做拖后腿的那一个,并且,作为当事人,我也有权知道这一切,毕竟,我都被百姓当成妖后了不是,总该有所补偿吧?”
容湛不说话,似乎在思考着她话中道理,而后掀唇一笑:“好,阿采想知道,我说给你听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