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林晚栖还记得她和纪遥端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真的……太尴尬了……
阿栖被白露留在潋兰苑,刚开始还耐得住性子,时间久了,就坐不住了,阿栖如今七岁了,也没出过府,甚至这临恩伯府,她都没逛个明白,一方面是临恩伯府尚未分家,府中面积广阔,也错综复杂,另一方面,姨娘孙清清对自己甚为严厉,每天逼迫着阿栖学习女红,让白露教自己描红认字,而七年过去了,孙云舒还是不见有孕,但是林柏川并不着急,他十六岁成亲,如今才二十三岁,林柏川即使不喜欢孙清清,也六七天来一次,毕竟孙清清已经是林柏川纳的妾了,这个事实无法改变,为了减少对孙云舒的伤害,林柏川立下誓言,庶长子一生下来就抱给孙云舒养。
而林晚栖作为林柏川唯一的孩子,却没有受到了重视,林柏川始终认为自己背叛了孙云舒,可是事实上他临恩伯府长房需要一个男孙,需要一个继承人,于是林柏川一边努力让孙清清受孕,一边又厌恶这孙清清和林晚栖。孙云舒不能有孕,心里愈发郁结,虽然对庶妹有隔阂,但还是忍不住疼爱阿栖,只是这种所谓的疼爱,只限于物资上的不亏待。姨娘孙清清还是一如既往的,憎恶阿栖,这五年来,林柏川也时常歇在她房里,可是她就是没办法再怀孕,再说了,孙清清何许人也,自然能看出林柏川对自己的不屑。
阿栖在府中的处境并不好,可是这可没有影响到她快快乐乐地长成一个小胖子。阿栖溜出潋兰苑,七拐八拐的,走到一处偏僻的小园子里,这儿有一道花墙阻挡了阿栖的路,花墙是许多从拱门上垂下来的枝条形成,年久失修,这些枝条野蛮生长,倒是长得乱糟糟的,阿栖蹲下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些藤蔓。
咦,阿栖看到花墙下面,有一个残缺的地方,断了好些枝条,那个缺口的形状像一个小山洞,刚好够阿栖钻过去。
正当阿栖迈着小萝卜腿想钻过这个“小山洞”的时候,“咔!”阿栖动不了了,对,没错,她,被卡住了,她知道肯定是花枝勾住了自己头上的佩环,呜呜呜她都已经感觉得到头发拉扯着的痛了,怎么办,救命啊,天啦,再也不吃那么多了,要是自己瘦点,钻过来简直轻而易举啊!现在好了吧,胖得被卡住,太丢人了!
阿栖此时被卡在花墙的小窟窿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一个七岁的胖妞妞僵着身子,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再配上她那滴溜溜的大眼睛,像一只小猪猪,可爱极了。
纪遥端在阁楼上看了许久,其实他早就在这阁楼上面了,丫鬟婆子都在前院帮忙,闹闹腾腾的,花园里的那群女人又像一群麻雀,聒噪!纪遥端不喜欢热闹,这一处地方倒是很安静,让他觉得挺满意的。
阁楼就在花墙的这一边,纪遥端站在二楼,看得清清楚楚,谁知,会看到这么一个又蠢又呆的女娃娃,真是扰人清静!
“哼!”阿栖正陷入尴尬的境地时,听到一声轻笑,这对于阿栖来说,在这无人经过的地方,简直是天籁之音,她到处寻找,一抬头,发现是阁楼上的黑衣少年。
纪遥端刚刚忍不住冷哼,见阿栖望了过来,又立马变成面无表情的高贵冷艳模样。
阿栖仰起头,正午后的日光下泄,纪遥端站在扶栏边,光与影在他身后错杂,而他逆着光,脸上的神情教人看不太清楚,唯有那双眼睛,目光炬炬,像是千军万马藏在眸中。
“你好,你可以帮帮我吗?”见那位少年只是站在那里,阿栖有些急了,她卡在这儿腿都快麻了。纪遥端听到林晚栖的话,并没有走下来帮忙的意思,他生性淡泊,性格向来漠然,无关紧要的人也绝不会理睬,于是纪遥端只是站在阁楼上静静地看着底下阿栖快哭了的小脸,不动,不语。
“小哥哥,你帮帮阿栖好不好嘛!”阿栖见少年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太心痛了,卖萌撒娇装嗲,齐齐上阵,样样俱全,“小哥哥,阿栖腿都要麻掉了啦……嘤嘤嘤……”“呜呜呜,小哥哥……阿栖超可怜的……”少年无动于衷,只是听到阿栖故意捏着嗓子说的话,纪遥端的眼角有些抽搐。
脸上笑嘻嘻,心里mmp,阿栖明明快要气炸了,还是一脸的强颜欢笑,她也不说话了,就这么瞪着阁楼上的少年,两人对视接近一刻钟,阿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撞鬼了,哪有人站着不动不说话,看着怪渗人的。
半晌,阁楼上的少年动了,他迈着步子走下来,然后定定地站在阿栖面前,伸手把她头上缠绕的花枝解开,阿栖盯着少年,心中一喜,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一个的门牙。
少年看到她的笑,有些怔住,转身就走了,可正当阿栖想钻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太胖了,不不不!绝对不是,绝对是花墙的窟窿太小了,嗯!对,就是这样,阿栖欲哭无泪,忙叫住快要走远的黑衣少年。
“小哥哥!小哥哥!”听到阿栖的声音,纪遥端停了下来,回头,却惊讶地发现那个胖娃娃还卡在花墙里。“小哥哥,我,我出不来,你能把我拔·出来吗?”阿栖十分不好意思的说。
拔?拔萝卜吗?纪遥端看了看阿栖肉呼呼的脸和肉呼呼的手,一副了然的样子。
阿栖更加窘迫了,纪遥端走上前握住阿栖的小胖爪子,用力扯了扯,发现阿栖有些吃痛,于是松开她的手,抱住阿栖的小胖腰,像拔萝卜似的往外扯。
“哗啦”一声,花墙中像扔石头似的,砸出来一个胖娃娃,纪遥端到底还是个十岁的孩子,一下子力没收住,阿栖就砸在了纪遥端的怀里,两人一起滚到了旁边。
说真的,纪遥端就感觉像被一个秤砣砸在了地上似的。他低头,嗅到阿栖身上香香软软的味道,这是不同于府里那些女人的胭脂水粉味儿的,很清新,很好闻,纪遥端有些恍然。
阿栖迅速从纪遥端身上爬起来,发现右边小腿被花墙里的隐藏的花枝划开了,渗出了血,有些痛。阿栖皱了皱小脸,纪遥端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然后一动不动地盯着阿栖的脸,阿栖被他盯得尴尬,奶声奶气地问,“小哥哥,怎么啦?”
纪遥端伸手按了按阿栖的伤口,惹得阿栖倒吸一口凉气,瞪着纪遥端。
“你为何不哭?”纪遥端终于开口了,声音故意很低沉,也掩盖住了十岁孩童声音的清脆,倒是显得纪遥端少年老成。
“……”阿栖无语了,原来他以为自己摔了就要哭啊,还真是小孩子,阿栖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小哥哥,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这回倒是轮到纪遥端惊讶了,阿姐也说过,哭,是最无用最丢脸的行为,只是没想到,这小小女娃能说出这样的话。
纪遥端盯着他面前的胖娃娃看了一会,阿栖有些心虚,然后又说:“再说了,我又不是娇贵的大小姐,哪有那么娇弱啊。”说罢,又是一脸严肃。
纪遥端“……”
纪遥端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看着林晚栖好一会,然后径自转身离开,阿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小鼻子,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她望着纪遥端离开的方向,那正是往花园的方向,潋兰苑也是那个方向,既然顺路,阿栖也就跟上了,慢悠悠地走在纪遥端的后边。
纪遥端听到后面的声音,冷峻的脸上却是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自顾自的走着,前面是一座小木拱桥,小木拱桥横跨在一个小湖上面,过了小桥再走几步,转几个弯,就到临恩伯府后花园了,纪遥端走得很快,倒是甩了林晚栖好长一段路,在假山拐角处,纪遥端觉得有些怪异,但不等他多想,一个带着迷药的手帕就捂住了他的口鼻,那个从背后袭击的人一只手紧紧捂住帕子,另一只手牢牢锁住他的喉咙,纪遥端奋力挣扎,用手肘撞击背后的人,奈何那人早已做了准备,竟是穿了硬邦邦的护甲在身前,而纪遥端是早产儿,打小就体虚,又是个十岁的孩子,哪能敌得过那双孔武有力的手呢,挣扎一番,吸入了不少帕子里的迷药,不一会儿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见纪遥端晕了过去,假山后一个穿着侍卫衣服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看见他,然后将那面浸了迷药的帕子刻意地扔在地上,又弯腰伸手把纪遥端拖了过来,等拖到小湖边,那个侍卫把他抱起来,扔进了湖里,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侍卫看着少年在水里沉下去,直到湖面上不见涟漪,他才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