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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周宗

世烈见中年人平易近人还似乎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便对他好感大增。此时腹中饥饿有没有地方买些吃食,既然中年人热情相邀他也就从善如流了。上了车之后中年人递给世烈一杯茶水,世烈双手接过慢慢的喝了。刚喝完水只见一只白生生的小手拿着一块糕点递了过来,世烈道了一声谢,用帕子接过糕点吃了,此刻他腹中饥饿虽然很想慢慢的吃,可是还是两口就把这块糕点消灭了。

中年人看着暗暗点头,心道这孩子还是非常懂礼的,应该也是出身名门。只是他盘算了一圈闽国所知的高官贵族,貌似也没有这样的人家。再想了想不禁暗暗失笑,早听说闽王与文官合不来,闽中八姓到了今天都已经被摧残殆尽,文官至今还能与闽王合作已经是天下奇闻了。除了很早就投靠闽王的宋家,其他再也没有什么门阀愿意接近闽王的。

可是据说宋家的几个小孩个个俊朗,没听说有胖的。

待世烈吃完,中年人问道:“鄙姓周,不知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世烈回答道:“我叫世烈。”此刻世烈觉得中年人为人不错,不想编个假名字骗他于是隐去了姓氏。

中年人倒是误会,以为世烈姓史或者姓施,见世烈没有继续解释究竟是姓什么,他也不以为意,笑着说道:“施公子年纪幼小怎么一个人上街,是不是与家人走散了?”

世烈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迷路了。”

中年人暗想:果然是闽国来的权贵之子!这样想着中年人依旧试探道:“某对金陵城算得上熟悉,不知施公子暂住何处,某可以派人将公子护送回去。”

世烈笑了笑说道:“没关系,找到巡城的士兵即可。”

中年人顿时恍然,接着暗中哑然失笑:原来是将领之后,难怪一时想不出是哪家的孩子。闽王以武立国,与他走得近自然是武将,自己对武将不熟想不到也是正常。

这位中年人名叫周宗,原是南唐烈祖李昪未起家时的旧人,官职最高时当过侍中。侍中这个官职很特别,既有实权仅次于宰相,又非常接近皇帝有秘书的职能。很多事情侍中说话比宰相管用。

因为这个职位的关系周宗遭到了重臣宋齐丘排挤,被外放到池州任镇南军节度使,李景继位之后将周宗调回金陵。还没加以任命红旗军就打过来了,因此现在的周宗只是南唐的一个散官。这下周宗的地位非常尴尬,一般的情况是新朝任用的都是在职的官员,像周宗这样的闲散官员基本上只能坐吃山空或者另谋他途。

周宗是李昪手下唯一一个又能出谋划策还能实干的人才,这也是他被权臣宋齐丘打压甚至动了杀心都无法得逞的原因,李昪去世时对周宗的任用特别向李景做了交待。只可惜李景忙于准备发动战争,而周宗一直是反对随意对闽和吴越用兵的。所以李景先是将周宗调回金陵,本打算在灭掉闽国后再封赏他的官职,可惜却被红旗军反击过来将李景赶到了江北。

临走的时候宋齐丘意识到他的威胁,便故意没有带上周宗,于是周宗和金陵一齐陷落了。

周宗深恨宋齐丘,他对自己的才能十分自信。所以他非常想在闽国的官僚体系中谋得一职,这样他才有报复宋齐丘的机会。

今天遇到了世烈,周宗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

到了周府周宗热情的接待了世烈,只是周宗分寸拿捏的非常好。他只是正常的请了世烈吃了顿午饭,可是当周宗看到了世烈的食量,脑海里立即闪现出“酒囊饭袋”这四个字。尽管在别人家里做客,世烈不想让自己看起来与众不同。只是他实在是太能吃了,还没有完全吃饱已经吃得比周宗这个成年人都多出一半的饭量。

吃完了饭,世烈还记自己要给周宗一个说法,于是在谢过周宗的热情款待之后,世烈说道:“周大人,刚才我请大人不要卖掉侍女是有原因的。第一,嬷嬷是贵府的下人,她是没有买卖奴婢这个权力的,如果她有了这样的权力那么久而久之贵府的规矩就会失去原有的约束力。其次令爱是主,嬷嬷是仆。而今天令爱却在央求嬷嬷放过她的侍女,主人不能行使自己的权利,这是明显的本末倒置!如果这个是女被卖掉不仅仅是增长了奴婢的气焰,更是对令爱的成长有碍。一个女子的出路无非是嫁一个好人家,她若是要在婆家获得尊敬就必须学会自尊自爱自强。然而贵府奴强主弱,这样下去令爱就会变得怯懦,将来她也不会有自己的幸福。”

周宗被世烈的一番话给震惊到了,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孩子小小的年纪竟然有如此深邃的眼光。这是谁家孩子,这么厉害!一个念头从周宗的脑子里蹦了出来:如果能够联姻不仅能拉近自己与闽国官员的距离,说不定还能有依仗这个女婿的一天。只是这孩子十四、五岁的年纪,家里没有哪个女儿正好般配。最小的这个倒是可以期待未来是个大美人,迷倒千万男子,可是她现在实在太小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苦笑着摇了摇头,周宗打消了联姻的念头。就算他想人家的爹娘未必答应,自己一个没有权势的前朝散官和对方拥有实权的新贵在门第上的差距实在太远了。

算了还是自己先和对方攀上交情吧!

于是周宗笑着对世烈说道:“说的好,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等见识,实在让我这个大人汗颜呐!只是你出来时间不短,估计家里也该着急了。不如这样,你在我这里稍等,我派人去找巡城官兵如何,那样或许会快一些。”

世烈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巡城的红旗军听到了周府管家说的有一少年要见郑小六将军话之后,立即向上禀报。因为刚刚有命令:无论遇到多么荒唐或者奇怪的事情必须立即上报。

红旗军的通传效率非常高,一个时辰之后萧明月、郑小六一行就找到了周府。周宗见到这么大的阵仗立即明白了自己遇到的是谁了。

听周宗没口子的称赞世烈,知道儿子突然说出这样一番道理,萧明月也非常惊讶。平时和世烈打交道最多的是家里的几个女孩子,萧明月总觉得世烈在脂粉堆里长大会对他的成长不好。是以会一直在督导儿子习武,为的就是不失掉他身上的男儿血性。通过今天世烈的表现,萧明月突然觉得这个儿子是可造之才,非常有希望能继承他父亲的位置。

王越其实对世平还是很失望的,他非常希望世平有能力继承自己的王位。然而世平却表现出了对金融的兴趣,并且他很直白的表示自己更愿意在保险行做事,他对从政的兴趣不大。

由于王越对世平的努力,萧明月并没有对世烈有过多的要求。而现在她的想法变了。

萧明月是知道王越总体抱负的两个人中的一个,另一个是封天赐。既然儿子现在有这样的希望,做为母亲要开始为他做准备了。

萧明月和周宗聊了几句,觉得这个人非常务实。既然他帮助过儿子,萧明月不想亏待他。问了几句周宗对时局的看法,周宗据实回答:他认为目前闽国已经具备了争夺天下的实力,但还不具备治理天下的能力。

对于这样的见解,让萧明月觉得很新颖。自从灭掉吴越拿到了南唐江南的地域,闽国当中对于立即一统中原都持乐观的态度,各个方面都在积极准备下一场大战。周宗的观点似乎正好相反,于是萧明月问起原因。

由于世烈在周宗面前的表现让他感受到闽王夫妻绝非一般的君主,当下也不敢藏私,将自己的想法完整的说了出来。

周宗认为闽国的强大与闽王的政策是分不开的,闽王以奇技淫巧为基础,促使闽国货殖发达,财富暴增。看起来一切都很美好,然而却存在着缺少后继人才匮乏的问题。原来的闽地地域狭小人口稀少,而且闽地原是化外之地,如同一张白纸,闽王可以随意挥洒。即使取得南汉的疆土后也没有多大的影响,因为那里更是蛮荒。然而现在闽国的国土扩张到了江淮地区,这里传统思潮根深蒂固,越是向北这样的问题越是严重。

如果现在贸然一统天下,那么现有的实行的政策难免不会受到影响,将来甚至可能会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萧明月跟着王越多年对于文化的影响是知道的,她讶然的发现这世界上并非只有王越知道文化的力量。虽然周宗表述的并没有王越那样的透彻,然而他是第一个能看到这一点的人。

离开周府萧明月让人打探一下周宗的底细,临来时封天赐给了萧明月几个间谍的名单,现在萧明月正好用上。

没几天周宗的底细就被呈现在萧明月的案前:周宗年幼时,他家在暴乱时被冲击,家中只剩下他一人,曾经要过饭。此人善于察言观色,擅长处理政务。很早之前就与李昪共事,很快成为了李昪的亲信。然而宋齐丘等人好大喜功的问题被周宗揭露出来之后,被宋齐丘所恨。所幸李昪手上擅长处理应急的人不多,所以宋齐丘多次陷害也只能令他降级、外放,李家父子对他还是有需要的。

萧明月看了看熟睡的儿子,伸手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颊,轻声说道:“便宜你这个臭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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