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霍被他一番话说得无力反驳,坐在偌大的椅子上说:“你大哥受伤也许是南荣家做的,怀瑜被追杀,谁又知道是谁做的?我已经派人去保护怀瑜了,这些饭桶!”
“爸,那你四年前觉得会是谁会对怀瑜不利?”
“那么久的事情了,我早就忘记了。你打开了这个保险柜,就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你以为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却不知道这些东西会将你拉进什么样的深渊!”
沈暮言沉声应道:“在我没打开这个保险柜之前,潘多拉的魔盒就已经被打开了!不然最近不会接二连三的出事!爸,你以为能永远守得住的秘密,可能已经很多人都知道了!你就眼睁睁看着大哥出事吗?还有你真正的孙儿安然!”
沈霍一惊,站了起来,“安然怎么了,安然出什么事情了?”
“原来你连安然是我的孩子都已经知道了吗?”沈暮言苦笑不已,“你到底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为什么要让我们承受这样的痛苦都要保守这样的秘密?”
沈霍颓然坐下,“你猜得没错,那天你和我一起送走的女人叫萝拉,是你大哥的母亲。她怀着你大哥的时候,就被枪击中了头部,几次性命难保。是我一直和大严医生——就是现在严医生的父亲——竭力保住了她的性命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当年你母亲生你真正大哥的时候难产,孩子好不容易出生却没救活,正好天白也才出世不久,我就用这个方法收养了他。这件事情背后,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关系到你众多伯父叔叔曾经的事情,我答应过他们,一生都将天白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永远都不至于让他受到伤害和委屈。萝拉成了植物人,在病床上躺了一辈子,有脑思维也有心跳,却从来没有醒来过。那天她连脑部都死亡了,所以我做主摘掉了她的呼吸机,让她走也走得舒服一点。你将眼角膜用在了苏剪瞳身上,算来算去,谁会想到,萝拉一辈子连儿子都没有见过,却在临死的时候,将自己的角膜给了自己的孙女儿?你现在也知道了,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你大哥是有多危险,王家的人一辈子争权夺利罔顾兄弟之情,我就算为了对得起王孟兄弟,也不会将他送回王家!难道为了一点儿女私情,就要将以前固有的一切全盘推翻吗?天白当了我四十多年的儿子,我视如己出的对待他,从无二心,对待他同对待你一样,我不希望家里的格局有任何改变,你明白我的心情吗?”
“王老爷子还在世,只要他知道大哥的存在,王家其他人就不可能会伤害到大哥的!”
“亲疏有别,见疏不间亲,如果可能,当年我就将天白送回去了!正是因为那个家庭容不下天白,我才更不能透露出来!王孟临死的时候,苦苦哀求我收留萝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这是我答应过他的事情!天白这些年来,自由自在,我给了他足够的宽容和足够的自由,任由他做什么,他再也不用过王家那样的日子。现在既然已经这样,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人算不如天算,现在我还能怎样呢!!”
沈暮言紧捏着拳头,看着父亲,“爸,我想让安然回家。”
“你想认回一个安然,谈何为难?我自己也很喜欢那孩子。但是你想更改和傅家的婚约,苏剪瞳想更改和方家的婚约,谈何容易?结婚这种事情,不是你说开口能成就成,说不成就能拉倒的。傅家、齐家,都是咱们最好的朋友,曾经同呼吸共命运过,也是重要的生意合作伙伴,大家内里外在都有着方方面面的牵扯,这关系到几个家庭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拿出男人的担当来!我想瞳瞳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不会和你一起胡来!”
“爸……”
“你别说了!有了安然这个孩子,是你们几个的缘分。可是既然四年前苏剪瞳离开,你们又各自有了佳缘良偶,就说明你们的缘分到此已经尽了,就别再强求了!瞳瞳和安然,我自然会对他们有所交代,齐家的生意,我也安排人格外关照过了。瞳瞳这份嫁妆,我备得厚厚的,足够她一生衣食无忧,你就放心吧。”
沈暮言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还有很多未说到的话,沈霍却已经十分疲惫了,根本无心再多说什么,在椅子里端坐着闭目养神。沈暮言不得不退出了他的房间。
沈霍却忽然叫住他,“你大哥的身世,暂时不要跟你妈说。虽然迟早要被她知道,但是晚得一天是一天……”
沈暮言点了点头。
芙蓉正和林淑秋坐在一起聊天说话,好一会儿才眼睛红红地说:“伯母,我就先回去了,我想去医院里陪陪爸爸。”
“好好好,你先回去吧。老三,你送芙蓉去医院,你正好也可以去看看你傅伯父。”
芙蓉可怜兮兮地看着沈暮言,沈暮言上前先走出门去,芙蓉马上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沈暮言几次要开口说婚约的事情,芙蓉都先一步说了父亲的病情如何,又幽幽地道:“暮言你不要担心,我爸爸是旧毛病了,很快就会好的。”
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不能在此刻雪上加霜,沈暮言只好说:“嗯,让伯父安心养病,其余的都不要太过担心。”
芙蓉垂泪说:“谢谢你陪在我身边。我昨晚真的很难受,爸爸以前发病从来没有这么厉害,我不得已只好给伯父和伯母打了电话,让他们也过来看看。他们毕竟经过的事情多,一来就稳住了我的心。我当时真的很害怕很害怕……”
她抓住沈暮言的衣袖,后怕得哭起来。
到了医院下了车,芙蓉依然紧紧地抓住沈暮言一刻也没有松开。他们这样走进病房的时候,傅夫人和傅开脸上都同时露出了笑容。傅伯父已经醒来,精神状态见好,笑着招呼沈暮言道:“暮言,难得你有空过来,芙蓉,赶紧将你妈今天准备的好茶拿来泡给暮言尝尝。”
就算没有婚约,沈暮言和傅家的关系也容不得他马上就走,只好坐下陪着傅伯父一边聊天闲话家常一边饮茶。傅夫人和芙蓉都别提有多开心了,不时说说笑笑,其乐融融的气氛就跟任何欢乐的家庭一模一样。
沈暮言平常话就不算多,这个时候倒也没显得有什么异常。
傅夫人笑道:“好了好了,老爷子就别再拖着暮言说什么了,天晚了让他回去吧。有你儿子陪着你还不够啊?”
“暮言也是我的儿子,陪陪我这个做丈人的有何不可,是吧,暮言?”
沈暮言站起来欠了欠身,“真的抱歉伯父,我本来顺道要去看看大哥的,确实无法再陪你聊了。”
“说起天白,他现在醒了没有?”
“还没有。所以正是需要人多陪陪。”
“唉,真是不知道造的哪门子孽,现在开货车的那些人个个都不遵守交通规则,害人害己。我现在病着,不能亲自过去看望。芙蓉,你陪暮言过去看看大哥,代我尽尽心。”
芙蓉连忙站起来说:“是,本来就是要代爸爸过去看看的。那我就先过去了,爸爸你好好休息。让大哥陪你说会儿话。”
芙蓉往前走去,沈暮言只得跟在她身后。他终是没忍住,轻声说:“芙蓉,我有话对你说。”
芙蓉回头来看着他,“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两边家里都乱成一团,都有人躺在医院里,我心里很难过,恨不能自己代替他们。暮言,如果是重要的事情,我可以选择过一段时间再听吗?”
沈暮言只好点点头,“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先走吧。”
“对了,上次我跟你说过,爸爸给我做的基金,我用来资助了一家孤儿院,本来想和你一起去看看的,一直没能去。明天你陪我去吧。一来最近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情,我想为大哥和爸爸都积积福,希望爸爸早点好起来,也希望大哥早日醒来。二来那些孩子真的挺可怜,我们恰好有这个能力,真的很想帮帮他们。”
“是,资助资金到位就好,亲自去,我看就不必了。”沈暮言缓缓地说,“有这个时间,我希望能更加完善一下孤儿院的各种规章,让每个孩子都能享受到应该得到的资助,而不是将时间花在无所谓的事情上。这是大哥做事的一贯方法,我也希望能够这样。”
芙蓉很赞同地说:“那是我想得太偏差了,以为去看看他们对他们比较好。那我就回去再好好想想吧,到时候也希望你帮我拿拿注意。”
她越是这样善良无害,就越是将沈暮言逼入两难的境地。他没办法直接伤害她,可是事到如今却也不得不伤害她,不然以后的婚姻生活,他的心不在,对她更是一辈子的耽搁和伤害。
医院里,沈天白依然没有醒来。沈霍和沈暮言都安排了人重重守着。也许王哲是觉得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对自己毫无威胁,也许是他觉得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对沈天白怎么样,发生了沈怀瑜那件事情后,一直都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苏剪瞳和沈怀瑜轮流来陪沈天白,安然来了几次,终于好奇地问:“瞳瞳,沈老师真的是你的爸爸吗?”
“是啊,是的。我以前弄错了人,将邱老师认作了父亲,没有想到,我真正的父亲是沈老师。他才是你的外公。”苏剪瞳很认真地对他说。
安然扳着手指头在数什么,苏剪瞳笑问道:“你在做什么呢?”
“爸爸的爸爸是爷爷,妈妈的爸爸是外公,那我们和沈暮言、和外公……这个关系好奇怪,是我学错了什么吗?”安然一时理不清这个关系。
苏剪瞳抱着他说:“你说得一点都没有错,本来这个关系很混乱也很复杂,但是后来我们发现,外公和沈家完全没有关系,他只是沈暮言名义上的大哥。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是他确实是安然的外公,是我的父亲。”
“那他比沈暮言大一个辈分,和沈暮言的爸爸、就是我的爷爷是一个辈分的了?”
“是啊,可以这么说。”
“虽然有点乱,不过我好像还是明白了。难怪他一直都对我们这么好,这么热心的教我们。”
苏剪瞳看着沈天白,心中酸涩涌起来,很自豪地说:“不是,不光是因为我们是他的孩子,他才对我们这么好。他对每个孩子和学生都非常非常好,对我们只是有一点点特别而已。他是一个好父亲,一个好外公,更是一个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