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青一改往日的翩翩风度,取而代之的是冰冻千尺的清寒之意,琥珀色的双眸此刻没有一丝温度,语气寒冷地令人心生畏惧。他猛嗅手中的貔茸,顷刻闭上双眸,剑眉紧皱,淡漠开口:“我已令紫筱备好万两黄金与西域珍贵贡品前往魏府,算是给魏常峥的安慰罢了。想必他也是个聪明人,手握数十万兵马的大将军,偏偏不得父皇信赖,军饷已经寥寥。一个被自己夫人处死的妓女和万两黄金,他魏常峥还不会抉择?”
“看来这盘棋,你势在必得。”苏胤怀微微点头。
殿内。
清玥百无聊赖地于殿内东张西望,岑国实力与财力的确雄厚非凡,位居于母国之上毋庸置疑。眼下自身被这太子囚于此处,无法与靖笙取得联系,此事若传入师父耳中,怕是要气的晕过去。
眼前当务之急就是离开皇宫,不过时机未到,先好好做他的那个什么狗屁私人药师罢了。擒贼先擒王,欲要逃走那就先取得这人的信任。非常时期,果真求人不如求己。
不一会,一位模样端庄乖巧的小婢女朝清玥走来。发鬓绾地整整齐齐,一双小鹿般的漆黑大眼十分有神,模样约莫十四五岁,比清玥还要小上一两岁。她见到眼前身形修长的清玥,模样清俊,不禁两片红晕渐渐爬上少女白皙的脸颊,细声细语地开口道:“辛公子,您的宫殿就在太子隔壁处,让怜儿带你去吧。”
清玥清了清嗓子,刻意压了压声线道:“好。”
想必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日后在宫殿里照顾自己饮食起居的侍女吧,果真人如其名,娇小清纯,模样惹人怜。
除了太子的宫殿,殿外那两人早已不见踪影不知去处。细细回想起昨夜的遭遇,总感觉事情不简单。而这太子为何将自身重金买下,听闻那个银面女子的口气像是原先将要给什么魏大人,那魏大人又是谁?况且那女子之前唤太子为“王爷”,那这个苏长青究竟是有阴谋还是假的苏长青?倒是可惜原本的凤蝶,未见其人先闻其名,可却已经是阴阳两隔了。
这世间本就有许多不如人意的离别,就像十年前那场战乱。一向太平,有礼仪之邦美称的鸳国,清玥的母国,竟一夜之间陡然变成人间炼狱,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清玥不禁自嘲一笑,自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还能于此苟活至今。身上的重任时时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夜夜胆战心惊,就连做的梦十之八九都是鸳国那年的兵变。耳畔有哭声,喊声,尖叫声,马蹄声,尖刀直插身躯后鲜血汩汩直流声……而母亲临死前也不忘让自己找哥哥,可她的哥哥究竟在哪,叫什么,如今又长什么模样呢?
“公子,公子……”怜儿抬头望着眼前思绪早已飘到九霄云外的清玥,疑惑地轻声提醒。
“失礼了,方才在想一些私事。”清玥苦笑着回答道。
“不不不,公子言重,婢女无意打扰,还请公子恕罪。”怜儿红着脸连忙解释道,急忙垂下脑袋似乎犯了什么错一般。
“你我以后不必如此客气,也不必自称婢女。我不是苛刻之人,不用害怕。”清玥思绪拉回,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这么小就进宫,与家人分别,当真是可怜。似乎因脾性的软弱和年幼,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吧。少了少女这个年纪该有的小任性与俏皮,只有被磨平棱角的乖巧,逆来顺受。
“是,公子……对了,眼前就是公子您今后入住的风华殿,殿内早已清洗干净,宽敞亮堂极啦。”怜儿又小心翼翼地抬起小脑袋,笑语盈盈地说着,好似刚才的话给了她莫大的安慰与感动。
“如此甚好,进去吧。”清玥温婉一笑。
殿内空间不算大,但格局布置十分巧妙。前殿清雅飘逸,除正门其余三周皆有薄蚕雪纱轻轻覆盖,配有银色流苏,风一吹动,便显得殿内清亮至极。右侧是琳琅满目的药阁,什么药材均应有尽有,且规例划分整齐。正中是席地而坐,配有檀黑木所致的伏案,在这之上制药道具也是摆放齐全。左侧竟陈放一架古筝,清玥走上前细细端详了一番,发现这古筝似乎与平常所见古筝略有不同。
“太子特意吩咐摆上这一架古筝。公子,这不是寻常的古筝,它会自己弹奏曲目。”怜儿欣喜地介绍着。
清玥忍俊不禁,竟还有这等奇闻。不用手拨弦,琴自己会弹奏,“竟还有这样的怪事?那,怎么让它弹奏个曲子给我听?“清玥笑着朝这小姑娘发问。
“啊……这,这太子并未告诉过我。“怜儿顿时一脸窘迫,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哈,好啦,我也不为难你。“清玥心想,这苏长青的花样可真多。可惜,自己才不是什么爱乐之人,琴瑟管弦,于她何干呢。既然不在乎,便不会过多纠缠。这么个清雅之物摆放于此,也不算占地,反而还添了不少韵味。
后殿与前殿之间还有一小段路,两旁皆是不深的池塘,就连水里都要物尽其用,种植了青荷,也是一味药材。后殿便是寝居,十分敞亮幽静,清玥也是满意地露出笑容。
“公子,太子说了,若是药材不够可尽管去紫金东宫取。“怜儿似是遗忘了什么一般,连忙补上。
清玥微微颔首。不禁惋惜,这要是在鸳国自己的一家药馆便好了,如此清雅加上药材种类丰富,真是叫人不忍离开。
回到伏案前,只见桌上有一张纸,字迹端正秀丽:
每日需采用貔茸,馥箩,奇白研制汤药,一盅计量,于戌时交予太子殿下服用。
这若是换成从前,这根本就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行医之人皆知,这三味药材的稀罕珍贵,竟还要日日服用。果然贵为太子,就连得的病都不是普通人得的起的病啊。
“公子公子,您的私服已经定制好了一批差人送至殿内啦,您要过来试试吗?“怜儿突然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小小的脸上写满开心与欣喜。
“不必了。哦对了,怜儿,那人可还在?“清玥淡问。
“还在呢,公子有何事需吩咐吗?“怜儿疑惑作答。
“随我来。“
殿外站着一小侍卫,毕恭毕敬的模样。清玥将身上仅剩不多的金银布袋交给这小侍卫,开口道:“还请劳烦女红为怜儿多做几身衣裳,辛某在此谢过。“
小侍卫傻傻地接过分量还算沉甸甸的布袋,心领神会,连忙哈腰点头,谢过清玥后便退下了。
怜儿见此,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自幼离开家中,孤身一人在这深宫之中,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待她的只有冷眼嘲讽,还有干不完的脏活累活。可如今竟得一方庇护,除了爹娘,未曾有人待她这般好了。不禁暗自下定决心,一定好好服侍这位主子,不敢有二心。
“怜儿谢公子的周护,怜儿感激不尽。“她声音略哽咽,听的叫人心疼。
如花似玉般的年纪,还是个女孩儿,多想穿漂亮的衣裳。当清玥看到她得知新衣服来殿内时的神情便知,她也很渴望,只是不能啊。
“无妨,做些新衣裳罢了。“清玥柔声安慰道。
此时,一位打扮不凡的黑束衣人来到风华殿前,双手位于胸前恭敬作揖,语气坚毅:“太子殿下有令,还请公子随臣走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