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清玥正在雪华山的山腰上采摘今日要交给师父的药引。
“看样子似乎还缺雪洱,扶桑,酒千鹤与红花,”清玥顿时有些泄气,皱着眉头苦着脸在地上痛苦打滚,“师父干啥每次都给我多于其他人两倍的量啊!”
不远处的草丛处似乎有一些动静,耳尖的清玥听到全身一阵紧张,不敢再造次。按理说不应该啊,这大晚上的雪华山谁还会来夜习功课,况且可是有结界的,非华老头的弟子亲信可不得入内,结界设在这儿可不是给外人挠痒痒的。
清玥赶紧匍匐在草地上,还有这一片药草较高,加上月黑风高的不怕被人发现,她屏住呼吸,倒要看看是哪个牛鬼蛇神来扰她清净。
只见一个高挑男子身影颠簸,一只手扶着另一只手臂摇摇晃晃地过来。他如瀑般的黑发遮住面容,但隐约能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
清玥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这人定是受了不浅的伤。伤口的气味飘来,参杂着瘆人的血腥味,估摸着是被有毒的武器暗伤。职业病让她有着想火速冲出去救人的冲动,但还是理性占了上风,是善是恶孰可知?
男子稍停顿,突然抬头。
惊鸿一瞥。
这是何等漂亮的双眸,该如何用平白的言语去形容?
那双眼睛,如深潭一般似乎能勾人神魄,不是乌黑,也不是浓棕,有些偏冷蓝,眼尾微微上挑,增加了一丝阴柔之美,是寻常男子身上所无法拥有的魅力。他的鼻梁很高翘,鼻尖精致挺拔。目光再向下移动,那双唇让清玥见了也不由咽了咽口水,似乎是沾上绛红色的血迹,不然男子的嘴唇为何如此鲜红。
清玥不禁在心中感慨,是妖孽啊,肯定是妖孽。想起那句“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实在适合不过了。突然清玥一个清醒,竟然乘人之危偷窥美色,实在是丢人丢到家了。
“出来。”
声音低沉略带磁性,还有一丝经过一场血战后的疲惫与沙哑。穿过清玥的耳朵,耳根子都烧着了。
不对,难道发现自己了?简直没天理啊!
正当清玥打算硬着头皮暴露身份之际,从暗中飞跳出数个黑衣人,手持镰刀似得彪悍武器。看到这幕的清玥下巴都要惊掉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埋伏的刺客?若是刚刚,那自己岂不是……
眼前这个妖孽突然起身跳上一棵青藤树上,好像一点伤也没有受过一样,迅速进入作战状态。眼见一个黑衣人要扑上,他一个后仰,从后背拔出一把血迹斑斑的长剑直传那人胸膛。随后一个利落坠地,震得四周的人不由后退。
他凌空飞了几步长剑一挑,靠前的又一黑衣人尸首分离。
这速度,怕是三步杀一人也不为过。
剩下的黑衣人后退几步,一声令下训练有素得撤离,消失不见。
辛清玥咽了一口口水,不敢相信刚刚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幕。人命那么卑贱,一晃眼就死在剑下。
眼前的妖孽站了一会,似乎实在撑不住了,突然倒地。清玥觉得现在是逃跑的好时机,应该趁现在溜之大吉,可她心底有一个声音似乎在提醒她该救死扶伤,她是药师啊,救人是她的天职。
况且,要不是他的到来,或许死在这里的该是她自己吧?
清玥一咬牙,突然起身,缓慢接近眼前这个陌生男子。
男子倒在地上,眉头突然一紧,似乎感受到了陌生气息的靠近,艰难地准备站起来的时候,胸口淤积太多血,一口喷了出来,仅剩的力气已经不能支撑他再杀人了。
清玥大步上前,并急切地大声告之:“我,我只是雪华山上采药的,只会救人,不会伤人!”随即,不知为何,觉得他并不会杀她。
男子紧促的眉头逐渐舒缓。没错了,这是鸳国的雪华山。
“你中毒了,再不排毒包扎,你今天可能会葬身于此。”清玥边说边检查他的伤势,神情急切语气严肃。
男子怔了一会,从没想到哪天他会倒下让一个青涩的少年给他治疗,“你是谁?”
清玥不予回答,只是在药包里有条不紊地翻找需要的药材,先排毒,再去瘀血,随后包扎伤口。一切动作行云流水般轻松,毫不拖沓。
“我?我叫……辛青炀!”她刻意压低了一下声线,面对这张漂亮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脸有点紧张。清玥这才发现他为何那样与众不同了,这脸不像纯种汉人的脸,还有点异域风情,似乎还有点胡人的影子。
“还有,你的伤口我已经全部给你简单处理好了。但不止于此,还需要汤药的滋补,起码一个月都不能再有大幅度的练武之举。还有,这些药瓶你带着吧,得按时服用,瓶身上有服用时辰。”清玥不再抬头看他的双眸,怕自己陷进去。
男子的面容突然柔和不少,如同千年不化的雪山上突然照射了一抹初阳,风一吹,积雪似乎可以消融,涓涓流入山脚的花草。
“大恩不言谢,”他轻声回应,心底一颤。很久了,很久没有人这样待他。不求功与名,只是平常的交流关心。心底的一团火,突然溅起几颗火星,从眼底流露出,“日后若有阁下帮的上忙的,尽请吩咐。”
清玥一怔,这人的扑面而来的皇亲国戚气息,怕不该用“阁下“这等词这般介绍自己。清玥疑惑道:“小生敢问大侠是……”
“沧浪国人,姓秦名樾。”他一字一句地回答,声音清晰有力,生怕她错过一个字一样。
清玥都需要以男装假名示人,不知此人这句自我介绍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啊。
“不必怀疑,来沧浪,我定护你周全。”男子突然浅浅一笑,眼神真挚灼热地望向清玥。心底竟突然有一丝惋惜,惋惜什么,惋惜眼前的少年只是少年?不禁被自己内心骤然萌生出的念想一惊。
清玥脸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红,糟了,这人莫非会读心术?刚刚自己心里所困惑的竟然被他看穿了。
这时,一阵焦急的呼唤在附近响起,传入这两人耳中。
“青炀,青炀!你在哪儿啊?青炀!”这熟悉的声音,啊,是靖笙,这小子可来找自己了啊,他一会过来见到这场景定然吓一跳。
“何人?”闻声,秦樾偏过头来微微一问,声音轻柔。
“是同辈的一个小师兄,平常关系不错。”辛清玥解释道。不一会,靖笙就赶过来。不过脸上的表情可谓变化的十分精彩。先是见到清玥一阵欣喜,再看到秦樾的时候一阵惊艳与疑惑,再然后见到地上大片的血迹与尸体,更是差点要晕过去了。不过就走差那么一会,怎么发生了不止一点离谱的事情?
“青,青炀,这,这……这都是……怎,发生……”果然,靖笙都结巴了,不用仔细看,都能感受到靖笙的双腿在不住颤抖。
辛清玥叹息摇头,不愧是从小庇护到大的“小公主”,解释道:“大概发生了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反正这位大侠算是救了我一命,你看看那里躺着的尸体。”
秦樾脸色有些泛白,额头上密布着汗珠,他强忍着痛意说道:“非也,是青炀救了阁下一命。”
辛清玥见他脸色逐渐难堪,心底暗叫一声不好,药效起作用了。中了这么狠辣的毒,刚刚的刮骨疗伤可算上一场简约的小手术了,他都一声不吭,加上之前的打斗,不用猜都知道他现在的身体必定虚弱至极,不细心调养,恐怕生命垂危近在眼前。
“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我扶他回去,今晚他必须留下。”青炀二话不说就将他颤颤巍巍地扶起来,赶紧招呼了靖笙过来。靖笙愣了一会算是回过神来了,赶紧上前帮忙,不过还是憋了一肚子地疑问,不知从何开口。
真是别小看这高挑的身材,也是十分敦实的。等两人扶下山,都气喘如牛,到了卧房后,更是直接瘫痪在地上。但毕竟人是清玥带回来的,可要主动照顾。歇了一会,便连忙烧水煮药,招呼着靖笙扶他上床休息。
“其实不必如此,我……”秦樾话音未落,便被清玥抢先一步拦住,“你可别客气,救死扶伤,乃是我的天职。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躺着,我去给你弄汤药。”说完,又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做别的事了。现在屋子里独留下秦樾与靖笙两人干瞪眼,气氛一丝微妙与尴尬。
“看你长相,不似我们鸳国人。”靖笙坐在稍远的位子上首先打破这份尴尬的宁静,面色疑惑的询问。
“不错。”秦樾只是冷淡地回复两个字,便不再多说。他自然懂靖笙地意思,想知道他的出生地呗,可他并不打算告之于他,毕竟身份的特殊。
“那你怎么会和青炀在一起?”靖笙说到“青炀”两字时口气稍微加重,似乎参杂了一股火药味,自然秦樾也是感受到了。
“路过。”还是两个字。
靖笙忍不住脸一黑,真是惜字如金的一个人啊。怕是那群素未谋面的黑衣人追杀的是这人,根本与青炀没有关系,反而是青炀心思单纯,自然认为是这人救了她。
这时,辛清玥端了一盆清水回来,心细的她自然是感受到了房间内有一股奇异的火药味,真是奇了怪了。自然,她的到来也是要来给房间里降降温的。
“喂,青炀,我可不管,这小子今晚占了我的床,我今晚便要和你一起睡。“话音刚落,嘴角得意上扬,瞬间化身成狗皮膏药死死地粘在清玥手臂上,眼神似有似无地瞟向床上的某人。
清玥刚想开口拒绝,不料秦樾先开口:“不必了,阁下今晚即可离开。“
清玥眉头一皱,忧心道:“这怎么能行?你现在半个身子都快迈进棺材里了,岂能胡闹。“
“好啊好啊,走了最好。再说了,我们私自留人过夜可是大忌,要是被华师父知晓,后果……”
“靖笙,休得无礼。”清玥略皱眉头看着靖笙,大家都是行医之人,怎能待病人如此。靖笙像是一个蔫了的皮球,两只眼睛眨巴眨巴像只受伤的小狗,水汪汪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委屈。
“无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处理。你的药我会记得按时服用。习武之人身子恢复快,青炀不必为我多虑,”语罢,利落起身,换上了青炀给他备的一套干净清爽的玄色素衣,果然颜值高的人穿普通的袍子都别有一番韵味,仿佛这件衣服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临走前,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清玥一眼,“再会。”
蓝黑色的双眸竟划过一丝自己都未发觉的暖意,嘴角勾起一抹弧线,叫清玥看的直脸红,一时竟忘记将他留下,等回过神来,他早已凌空一跃消失于屋檐之后。
“呸!去他的再会,我们青炀和你永不相见!”靖笙听了后直跺脚。这年头,怎么到处都是断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