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二人边走边聊。
长孙偶尔插句问话，多数时间都是李承乾眉飞色舞的在讲，长孙皱着眉头在听。
庄子就在眼前，一处处冒着烟的工坊，远近各处李承乾一一指点着给母后讲解。
“炼钢炉放在农庄不合适，主要是交通不便，……
…...炼钢炉暂时不能搬走，不能交给工部………水泥窑交给内府，…..…….
赚钱还在其次，水泥烧制技术能保密多久，就保密多久。
作坊都搬走了，庄子也能生存，有瑶娘在，我才懒得多操闲心。”
母子俩谈论到农庄，说着说着就绕到当家小主母张瑶和庄子规矩。
皇家的规矩，后宫不得干政，皇后依旧还是整个庞大后宫的主宰。
权力的游戏长孙并不陌生，熟悉各种叠梁架柱构建出的权力结构。
东宫少监许敬宗在东宫施行的责任区域负责制，把整个东宫分成区块，区块的卫生清洁交付个人，看似总工作量庞大，用制度规章确定到每个人，也只不过占用一点零星时间便能完成。
东宫能在不增加支出整修屋舍，靠的就是这套规章制度节省出户部正常拨给东宫的日常清洁费用。
制度定的心思巧妙，长孙知道后也想在整个太极宫施行。
比起庄子定的制度，细枝末节巧思妙手，无关权力分配确实可以随手拿来借签利用。
张瑶一个小娘将数百人生活工作，管理的井然有序，必然引起长孙的兴趣。
追根究底，庄子颠覆上位者习惯的权力分配制度就暴露在长孙面前，这样的规矩就不是能够随意照搬使用。
制度搞不明白，也搞不明白应该被监督管制的庄户，在严重缺乏监管的情况下，迸发出强烈的劳动热情，积极主动地投入生产工作中。
与其说这是一个个形象品行各异的活人组成的农庄，还不如比作一架结构精密制作精良的机器。
“高明的庄子规矩定的倒也稀奇，是谁帮你定的！？”
长孙问话只是表露出单纯的好奇，李承乾肚子里却早已经拧了十八道弯。
这个锅还真不好找人来背，太重！个头越大压力越大，一准会被压死。
普及民主知识，讲解的越多越说不清楚。
大家都好好啃着面包，你非说面包收回，我要重分，事先说明，一定会少分你半块！
历来敢于这样犯众怒的都被既得利益者从肉体上消灭彻底，若干年后再被人尊称为伟大先驱，画在薄薄的纸上挂在墙头供人敬仰。
种子可以种下，冒出地面迎风斗雨还是留给后来人，民主的春天还很遥远，适合当下，依赖农耕交通闭塞教育资源匮乏的大唐皇朝的还是行之有效的君主集权制。
事实已经证明，高度的物质文明必然推进精神文明发展。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大力发展物质文明的伟大事业，这样的道路才是李承乾的选择。
富裕自己，享受财富带来的乐趣，用实实在在的例子启发更多的人走向富裕，潜移默化改变这个时代。
尽能可用十三岁少年的神态语调，和母后解释道；
“母后您也看到了，我和瑶娘芳娘年纪都不大，芳娘近半的时间还要回到长安打理民生商号，我也不时地需要回到东宫学习朝政。
留在庄子里管理庄子的瑶娘，无论从年纪还是阅历，都支撑不起管理好一个两万亩土地数百人口的农庄。
同样的原因，请人管理也好，从庄户中选拔管事也罢，总免不了被下面老于世故经验丰富的人架空。
三个人关了门在内宅商量，就商量出了现在的庄规，拿出来试试看，没承想还挺管用。
您看看现在，好像每个庄户都有等同于庄子大管事的权力，参与制定规矩，监督规矩执行，对违规行为提出惩罚意见…..，
事实呢！庄户还是庄户，干的还是原来的活计，干的好，庄子收益高，想法子给点实惠，吃好，穿好，给孩子们办蒙学，建新住宅…..。
花的还是庄户们出力给庄子赚的钱，而且庄子增加的受益远远大于在庄户那里的支出。
估摸着也就是我们这样，年纪***得没法子，瞎胡搞，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反正用着顺当，用上两年再看看，到时候有啥不合适，我们也长大也有管理经验，再改就是了。
….…..”
母子俩絮絮叨叨，说着话已经走到了绿柳湖的北岸。
柳枝掩映下，散落在湖畔，十多间二层小楼，依着地势景物或是江南民居，或是关中院子，还有大漠风情，风格迥异各具特色。
岸边，独有一户。
前临湖水，面对着绿柳成行，桃花小岛，一泓碧水，延绵不绝的青山。
后依竹林，雨打有声，风过有影，鸟雀不绝，四时长翠。
深入湖面的平台，悬空建在湖中，用一道回廊连通着湖中间的桃花岛。
此时尚未蓄水，回廊和悬空平台裸露着下边支撑的粗大的混凝土构建的基柱。
平台的表面，镶嵌满溪水里捞出的鹅卵石子，刻意散乱了铺设，巧妙遮掩去人工雕琢，两只特制的钢骨大伞撑开来，遮挡遮挡着阳光，伞下摆着青竹做的竹桌竹椅。
和平台连成一体的是幢小楼。
二层的小楼顶着个宽大的屋顶，琉璃瓦面坡度平缓，于尾稍挑出道向上的弧线。
青石垒砌的墙角一块块青石打磨的溜光，廊道和门窗一色打过蜡的原木。
面湖的屋面，竟然整面都是敞开，一整面都是宽大的窗户。
透过开着的窗，长孙母子就能看到，李渊站在屋里光洁的木地板上，一手抓着竹笠，另一只手拿着竹杖在四处指指点点，大声的和芳娘讲解着。
“…..….楼梯在那，上去二层四面都敞亮，当卧室….白天垂钓，夜来观星…….”
自顾自说的开心，浑不在意芳娘早就来过许多次，即便是未建时都看过效果图。
见此，李承乾痛苦的揉着额角，委屈的和母后诉着苦；
“您看，就这间观景台，‘望南阁’，取自东晋陶渊明的诗意。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临水依林，视野开阔，用作小聚欢饮，垂钓下凉。
皇爷爷却非要住到这来。
紧邻湖水，近半的房屋还建在湖面上，潮湿是肯定的。
风景好，确不适宜居住，我不给他，就开始闹和。
哎！”
湖边的房子说来也算是皇家别苑，规格高用料考究，钱不用内府出，熟手匠户都是长孙调派来，设计图长孙也早就看过。
今天头次实地看到这栋二层的小楼，便是绿柳湖尚且没有蓄水，也依然使得长孙怦然心动，升起据为我有的心思。
脱口说道；“母后也想要！”
被吓了一跳的李承乾，看到母后抿着嘴微眯缝漂亮的杏眼，调皮的笑容，这才放下心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