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从侧门跟出,却哪里还有静姝的身影,前殿后院都探头寻过,不时有随着赴宴的宫娥路过,躬身施礼,他也只得尴尬的应下。
正在李恪彷徨无助不知道往哪里找寻心中的那抹倩影时候,突然似乎听到有什么声音顺着殿中的奏乐声音飘入耳中,侧耳倾听,是潺潺的水声,叫他不禁想起了在太液池畔遇见她,温香软玉在怀的光景,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柔荑上的余香。
李恪想起两仪殿后花园假山的另一侧,有一道清泉从山上倾泻而下,禁不住心底里的声音催促,他抬步往假山后面走,穿过假山,曲径通幽,恍若生出了一种从喧嚣繁华的红尘闹市步入安宁幽谧的世外桃源的感觉,就算是刚才悸动的心也随着他的脚步,渐渐安稳下来。
静姝出来时候,却不曾见到长乐,唤了路过的宫娥来问,却也都摇头说是不曾见过长乐公主,静姝原本也不喜欢那宴席之上,托着笑靥如花觥筹交错的模样,只觉得连不住扬起的嘴角都好似麻木了一般,借着夜凉如水,在两仪殿的后花园里,看合欢树在月色下投下斑斓的影,随着风过轻轻摆动。
殿中不时传来的丝竹声音悠扬,惊扰了原本平静的夜,丝竹乱耳,静姝摇头,似乎是想要驱散这扰了清静的盛世乐章,大抵是离了近的缘故,任由她如何也挥之不去。
静姝往假山后面去,嶙峋的怪石,堆砌在一期,也显得活色生香。叫静姝没有想到的是,假山后面竟然别有洞天,如同渔人驾驶着小舟穿过黑黢黢的山洞,进入了如一幅上好名画一般的仙境。
高门一族原本出自古城扬州,山明水秀的江南风物,瘦西湖的精巧,大明寺的虔诚,园林的巧夺天工,静姝虽大多数时候生长在长安,骨子里却是如水一般的江南女子,爱极了山水之色。
涓涓细流从假山顶上顺着山石的缝隙缓缓流下,借着月色清辉,闪烁着熠熠光彩,见此模样,静姝禁不住的侧头浅笑。
左右不见人影,除却断断续续传入耳中的丝竹声外只有偶尔穿过院子的风声混合着流水落下的声音作响。
静姝越发大了胆子,轻轻挽起广袖上前,靠近水边。
葱指触碰到凉凉泉水的时候,那舒适的感觉让静姝觉得甚是久违。伸手捧起清凉的泉水,泉水倒映着天上的明月,水从静姝的指缝间一滴一滴的流淌下来,湿了她的裙裾也浑然不觉,
将手中的泉水向上扬起,水花自上而下散落下来,静姝在水花间转着圈儿,沐浴着夜色与月色,如同最美丽的烟花璀璨。
李恪靠近时候,正看到这样一幅绝美的画。
隐身在假山后,他从来不曾见过,女子这般美丽的笑容。
世俗的笑容里,参杂了太多的敷衍与曲意逢迎,就算是他的母妃,笑容后面也隐藏了太多的谋算人心。
李恪恍然大悟,为什么太液池畔的那一面,静姝就足够牵动他的心,因为她清澈的眼神,因为她干净的笑容里没有算计与阴谋,如果可以,他愿意付出任代价守护着她这一刻的笑容。
初见隔着人群,他只觉得她是寻常闺秀,谦和温婉,却从未上心;
太液池畔再见,他惊讶于她的聪慧狡黠,不动声色就能给他下套让他承认自己言语间的荒唐;
两仪殿的后花园,他才恍然原来她是这般的活泼灵动,纤尘不染,叫他如何不魂牵梦萦?
李恪从假山后走出去,静姝沉浸在欢愉中,半点儿不曾发觉有人靠近。李恪快走几步,靠近静姝身后,伸手从背后揽住静姝的腰际,静姝轻呼出声,李恪却似不曾察觉,用力一把带过。让她的后背贴着自己的胸膛,禁锢住静姝的手腕,下巴靠在静姝的肩头,她的外衫上的水珠蹭在他的外衣上,李恪却好似不曾察觉,半点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静姝用最快的速度稳住心神,从背后传来的熟悉的感觉,一如早些时候在太液池边一般,她扭动着身子,想要挣开他的桎梏。
“别动。”
李恪贴在他的耳边,声音温柔。明明是最霸道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时候,却如同化不开的蜜一般甜。
“你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可叫要喊人了。”
李恪贴着静姝,闻着她身上独一无二甘甜的气息,这叫他思念了一晚上的味道,好像怎么也闻不够似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叫他安心。
随着静姝的挣扎,李恪将手臂收得越紧,将她牢牢锁着,似乎是故意想要惩罚她似的,直到静姝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的时候,李恪才稍稍松开了些,一股子清新的空气侵袭着静姝,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后花园幽会,若是真叫人撞见,倒也是一桩雅事。我是无所谓的很,不过是被人多叫一句登徒子罢了,可高小姐你呢,当真就能豁得出面子去,就算高小姐不在乎,不知道高大人在不在乎呢,到时候就怕是小姐不愿意,高大人碍着面子,也只能委屈小姐,跟着我这个登徒子了。”
抛开王爷的身份,他在她面前,只是一个倾慕她的男子。李恪知道静姝必然是豁不出去的,故意拿了话儿去堵她的嘴。
“怎么听殿下这话儿,登徒子的称呼,好像是引以为荣的很呢?”
静姝不再挣扎,微微侧了头,与李恪分开了些,他一下子找到了她的软肋,她也只能投鼠忌器,却不愿意自己输的狼狈,出言微微挑衅。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最是有趣。
“人不风流枉少年,更何况有高小姐这般的如花美眷在前,谁又能真的学柳下惠坐怀不乱。”
静姝微微侧头,李恪轻轻一笑,只做视而不见,生怕唐突了放在尖上的美人,他李恪从来都不是什么柳下惠,他只知道他喜欢她,不问前路不问未来的喜欢,只因为她是她。
“殿下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静姝唇角上扬,勾勒出一抹笑容,李恪映着月光和远处的灯影看到她的笑容,撞进了心里柔软的角落,生生看痴了。半晌讷讷不言,再回味她言语里的嘲弄,他几时在女子面前如此笨口拙舌过,偏偏在她面前,失去了舌灿莲花的本事。
“这就算占了你便宜?那如果几时你真的把你自己便宜了我才好呢。”
静姝脸上一红,好在隔着夜色,李恪看不真切,却听他接口道: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