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堪踏进“苠锦秀丽”的黑金色的雕花大门的那一刻,愉悦合乐的笑声穿过晶莹的雪花似轻盈的拇指少女轻轻的落在他的耳边,佣人小心翼翼的为他撑开一把雨伞,恭谨的脸上藏不住高兴的神情,“少爷,新年快乐。”
承堪走路的脚步一顿,锐利的眸子迟钝的闪过一丝僵硬,他似乎忘了今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日子。
“嗯。”他不动声色的点头,继而大步走进院子里。
知道儿子回来的沈雾高高兴兴笑吟吟的从奢华的别墅里跑出来迎接,身后跟着四五个佣人。
沈雾笑盈盈的挽住承堪一同进入别墅,承东临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报纸。
“辛苦了,儿子。大年三十也这么努力的工作,值得夸赞不过不值得提倡。”沈雾粘着承堪,故作嗔怪,“你可是有老婆父母的人,公司固然重要,我们也很重要嘛。”
承堪的心都在闵初瓷还未出来的报告单上,沈雾的话他哪里听的进去,也只是敷衍的点点头,而后起身,他实在没心情感受过年的热闹气氛,更别说像以往每年的最后一天那样陪着沈雾聊东聊西。
“爸妈新年快乐。”承堪准备走,“我上楼找高寒了。”
“寒寒不在楼上。”沈雾抬头解释,眼睛往厨房在的那块方向瞥去,一脸笑意和赞赏,“她在厨房里,说是厨艺进步了,忙着准备年夜饭呢。”
“是吗?”承堪说,“我还有些事情,先上去了。”
见承堪已经迈开腿走,沈雾忙喊住他,问,“你不去厨房看看寒寒吗?”
承堪并没有停下脚步:“不了,饭做好后叫我就可以。”
说完,人已上了楼梯,很快消失在二楼楼梯口处。
“这孩子怎么了?看着有点不对劲啊。”沈雾担心又狐疑的转过身子,继而往承东临那边坐去,“东哥,你就没觉得吗?”
承东临看着报纸,嘴里宽慰道,“他也就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承堪去书房拿了另一部私人手机,手指在键盘上打下一串并不陌生的电话号码,电话过了小半会儿才被接通,承堪的胸腔里紧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凝视着窗外的雪,“顾伯,如果是最坏的结果,,,,”
服务员将打包好的清炖甲鱼汤交给闵初瓷,结完账后,打的回了医院,又站在病房门外抽了根烟,等了几分钟烟味散的差不多时才抬手握住门把推门走了进去。
“霸王汤来了。”
那时她们初中,两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把攒了好久的零花钱拿出来去她们放学后必经的一条街上的一家著名的特色餐厅里点了清炖甲鱼汤,那时候的闵初瓷古灵精怪,性格乖张,指着大白瓷汤碗里的甲鱼酷酷的说了句:“这是个让咱俩倾尽财产的巨无霸”。
从此,甲鱼汤改为霸王汤,专属于两个好朋友之间的词汇,那时候好像玩的好的人之间可以说旁人听不懂的言语特别引以为傲,就好像是友情深厚的象征,象征着彼此对于对方而言是特别的存在,无可替代。
何染手肘撑床,坐起身,闵初瓷伸手将枕头放在合适的高度让她可以靠的舒服点。
“这家餐厅口碑不错。”何染接过甲鱼汤,用汤匙搅了搅,尝了一口。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同时响起清新悦耳的来电铃声,何染撇清楚来电显示为母亲后淡淡的收回眼神,并没有要管的意思。
“味道不错。”
来电铃声响起又挂断继而再响起,手机屏幕暗下又亮起,仿佛一只无人认领的流浪狗。
就连闵初瓷也只能置若罔闻的扯着话题:“我们初中时去的那间甲鱼汤店现在怎么样了?”
何染摇了摇头,有些感慨:“上了高中就很少去了,大一开学前去了一次,店里生意没初中那会儿好,近几年再没去过了。”
“时间阿,,,”何染抬头,双眸内可见怅然,眼睛里有似乎化不一团开的稠雾,“它才是最残忍的吧。”
最残忍的,,,,闵初瓷不经意间出了神。
何染侧过脸时看了闵初瓷一眼,随即看向距离病床两米处的宽大的玻璃窗,一颗颗莹白的雪花乖巧的的服帖上透明的窗,慢慢融化成晶莹剔透的水珠,旧雪花很快被紧跟其后的新雪花覆盖,融化,堆叠,消失,再覆盖,有点新陈代谢的意思。
玻璃窗是一张被雪上完妆的糟糕透的脸,没有人会吐槽雪是个不能持久的素颜霜,妆花之后,玻璃面上的水珠留下数条泪痕。
那扇敷着茫茫雾气的玻璃窗一点也不净澈。
“这个城市可以装得下各种灵魂,却容不下烟花的盛放,每一年的最后一天总要比往常更加冷清,人少了,这座城也终于从拥挤中宽松了一点点,只是,心也更空寂了。”
闵初瓷的思绪被何染的这番话拉了回来,何染半坐在床上,细白的双手交叠放在被面,细长的秀眉间轻微蹙起,皱出一浓情思。
手机铃声似乎有着和唐僧西天取经,不取真经绝不还朝的毅力,这毅力是吓人的,听的人心烦气躁,忍不住要投降认输才好。
“真的不考虑接吗?有时候没必要强迫自己的,大城市里虽然冷,但有的人即使不出现哪怕说几句话也能使逐渐冷却的心回温,不是吗?”家人,或者爱人,都是太阳做的,只要愿意亲近就能触碰到他们每个人的暖光。闵初瓷微笑的注视何染。
何染的眼里有一种东西一下子消失的彻底,具体是什么,闵初瓷也不确定,只是她眼里不再那么空洞苍茫了。
接着,闵初瓷看见何染伸出手伸向那张放着手机的桌子,可似乎历史总会有惊人的相似,当你愿意时,一直不曾消失的机会突然的捉弄人一般的消失,当何染的手快接近手机时,铃声戛然而止,黑了屏,连周围的空气都好像被白茫茫的冬季凝固,可按理说开着空调的室内并不冷。
何染终究没有拿起手机,她的手僵了一秒,顿了一秒,那一秒里也或许有无尽的失落和懊悔也说不定。
她端起先前放下的汤,优雅而从容的喝着,仿佛一开始她要选择的就从来不是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