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骤至,电闪雷鸣,众人措手不及,耽搁片刻,米舒已走远。随即浓雾又起,寒潮盖地,迟滞了更多的追兵,米舒顺利的逃了出去。长寿村的气候向来都如此诡异,没人去追究原因,极端天气把原来的禁制破除掉了,那些守护禁地的“异兽”都被大雨驱赶到了角落里。米舒只顾狂蹦,不知跑出多远,追声已熄,他停下来,看看四周大雾弥漫,无法辨认方向,只能缓慢往前摸索。过了很久雾气依然未退,就听有踏雨之声,雨小了,可以辨别只一个人,米舒摸到一个角落躲起来,只听那人边走边喘息,偶尔发出呻吟,原来是个女子。
她突然停了下来,蹲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口中喃喃自语:我该怎么办?他们误会我与人私通,要杀我,我能躲到哪里去?米舒听着声熟悉,便想起是陈采莲,慢慢走到她身边,陈采莲于重雾中突然看见黑影,吓了一跳,米舒急忙道:你不要害怕,跟我走。陈采莲认出是米舒,松了口气道:去哪里?米舒道:跟着就是。
一起摸索向前,行进十分缓慢,两个时辰后突然摸到一扇小门,推门进去,只见是个小木屋,酒香扑鼻,文山闻到酒气霍然醒来,艰难说道:回......家了?米舒将他放在床上,说道:你刚醒来,这里怎么会是你家?文山道:我......闻到了......酒香。米舒和陈采莲都觉得吃惊,怎么也想不到,误打误撞竟然来到文山家中。如果禁制还在,这里无疑是最好的避难所,可现在禁制早没了,附近的邻居有,但别指望。文山家中摆设简洁,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便没有多余的物事。
休息了一会儿,却听陈采莲深深叹了口气。米舒问道:你怎么会在禁地中?陈采莲道:说来话长,一切都只怪我命苦。米舒回想之前所见,大为同情问道:你在想什么?陈采莲道:今后在长寿村恐怕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米舒道:为什么?陈采莲道:因为我得罪了高家,这个世上,能与高家抗衡的只有张家和林家,而我能指望谁呢?除非......忽然她眼前一亮看向了文山,顿了顿说道:先生年龄几何?文山暗道:她已经把我忘的一干二净了,也好,旧事何必重提。见文山不说话,陈采莲又道:你伤势太重,我帮你看看,说着上前搭住文山的手臂,一瞬间两人都感全身一震,文山忍不住说道:你要干什么?陈采莲也十分你惊讶,刚才她感觉到体内的黑丝带剧烈的颤抖,似乎与文山天生就存在着某种联系,说道:我学过一些医术,想为你疗伤。文山道:不用。陈采莲有些委屈的说道:我忘记了,你是九级法师,何用我多此一举。文山道:你明白就好。陈采莲皱眉道:你为何对我这么冷漠,我得罪你了吗?文山道:你也有伤,照顾好自己就是。陈采莲道:你好像很嫌弃我,为什么?文山道:没有,你别多想。陈采莲道:你真的不嫌弃我?文山道:我为什么要嫌弃你?陈采莲微微一笑道:我刚才问你年龄,其实想认你当大哥。“什么?”文山忍不住惊叫,你要与我结拜吗?陈采莲道:不可以吗?文山知道这时再提起当年的事没有任何意义,但要与她结拜未免太荒唐,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陈采莲其实是想找个靠山,在长寿村一旦得罪太上家族,无异于判了死刑,现在除了依靠文山,没有别的办法。见文山犹豫,陈采莲灵机一动,心想:今日一起患难的还有米舒,也不是常人,何不把他也拉进来,这样胜算更大,对米舒道:不如我们三个一起结拜?米舒惊愕不已,半天没回过味来。文山见她把米舒也拉进来,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伤感。陈采莲索性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我一个人无依无靠,今后定然会十分艰难,你们不愿意帮我吗?她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在此时文山和米舒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沉默良久,米舒道:其实我也很想有个妹妹,既然你愿意认我们当哥哥,我求之不得。陈采莲和文山同时“啊”了一声。米舒问道:怎么?我说错了吗?陈采莲道:你怎能当我哥哥?文山道:不错,她可比你大得多。米舒惊问:你怎知道?文山脸色一囧,说道:从外表看出来的。米舒忍不住看向陈采莲,但见她容颜秀美,纤身玉躯,哪里有半分岁月痕迹。陈采莲心想:都说我容颜不老,可还是被人看出来了,说道:我今年已七十岁,怎能当你妹妹?米舒尴尬一笑说道:姐姐也好。
文山想起不久前在张家看过的那块功法碑,上面说当三人建立某种契约,就会形成无形的联系......当时还没觉得,可说到结拜,他突然意识到结拜就是一种契约,何不试一试呢,于是答应了。陈采莲道:我们今日盟誓绝非儿戏,如果将来有人退出,那就是违背誓言,上天绝不会饶恕。文山心中别扭,暗道:别人结拜都是情之所至,她却似生拉硬拽,以上天来威胁,真是岂有此理。但听陈采莲接着道:结拜就要喝血酒,表示我们三个从此融为一体,我闻到这里有酒香气,在哪里?文山指着一个角落道:那里是通向地下的入口,陈采莲进入地下密室,但见密室中到处都是雕刻,整个空间比上面那间屋子大了好多倍,忍不住想:他是个孤寡老头,竟然在自己家地下挖出如此大的密室,真是个奇怪的人,如果这些精美的雕像也是他所刻,那就更奇了,说到雕刻,突然想起一位故人,“当年小文也爱雕刻,如果他还活着,见到这间密室定然会觉得羞愧”,她自语,随即看到墙脚下有一个很小的酒坛子,过去打开果然是酒,不过看样子,这酒放了好多年了。
回到上面,三人一叙年龄,文山谎称自己九十岁,是以排行老大,陈采莲排行老二,米舒排行老三。陈采莲咬破自己手指取血,见那二人还有些犹豫,抢过他们的手指都咬破了,三人的血在三个碗中分别融合,对天盟誓。
誓词中有一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文山念此心想:这样的誓约对米舒太不公平,他还不到三十岁,而我已经七十一岁,要他与我同日死,岂不是没天理吗?
忽听到外面传来声响,追兵竟然追到了这里,三人一商量,觉得此地不能藏身,必须另寻躲避处,出门直奔盲区外,雾依旧,但比之前淡了些,文山的身体被重创不能行走,仍由米舒背着,不久后就被敌人发现了,米舒小声道:分开走,在北面山林会和。米舒背着文山往左,陈采莲独自往右。
且说米舒,背着文山跑了一程,追兵渐近,转了个弯,见到一座大宅,凑近细看,匾额上面写着“陆家庄”三个字。陆家虽然不及太上家族,但只差一步之遥,七玄宗名额未满,很多家族都想加入,而陆家就是最有希望的那一个。说到名额,本来是没有定数的,但八座神山只“占据”七个太上家族,空出来的那座便成了村人觊觎之地,及此有人传言说,“八宗缺一,“七色”风尘,神山望月,待载佳人。”“八色”指的是八座神山,因为神山分八种不同的颜色,所以又称八色山,但只用颜色称呼不能彰显气魄,所以还有别称,为:朱雀山、麒麟山、黄鹂山、鹤鸣山、龙吟山、紫晶山、齐屏山,锐金山,其中锐金山为无主之地。陆家虽然是村法司一员,但不怎么看重当下身份,反而行事与太上家族越来越接近,最近这些年,无论是村法司还是七玄宗,安插进去的线人都被清除掉,因此没人知道陆家实力究竟如何。一个大家族,发展到这个阶段,早不需天网守护了,天罚在这里毫无意义。
米舒想:陆家实力强大,何不进去躲躲,也许可以让那些追兵有所忌惮,于是跳墙而入。院中空荡荡透着一丝鬼气,房屋的尽头处有通向后面的入口,米舒躲在暗处观察了片刻,不见有任何动静,心想:陆家人丁兴旺,怎么院中连一个人也看不见,难道出了什么事。一入后院,便望见一堵高墙,比之前的高了三倍不止,属于第三层院落的,吱!高墙那边传来尖锐的嘶鸣,乍一听似婴儿啼哭,米舒慢慢靠过去,见高墙上有个大窟窿,墙壁有一米厚,很难想象是什么东西能把如此厚实的墙给撞个窟窿。米舒从窟窿处探头一望,吃了一惊,院中十数架白骨飘荡,骨林中挂着一个大铁笼,笼中圈着一人。在纷乱的场景中有一道尺许长的黑影格外引人注目,它轻轻落地,大半个身躯没在雨水中,只露出一个头颅,似鼠非鼠,仰头望着铁笼,接着鼓气低吟,其身边的水慢慢退开,逐渐扩散成一个圆盘。
米舒暗暗吃惊,心想: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稍待片刻,黑影猛然跃起,如离弦之箭插入白骨间,咔嚓一声,一架白骨应声散落,笼中人发出一声惊呼,竟是个女子,那黑影似乎受到了什么伤害,逃向远方。
女子发现了米舒,缓缓说道:你是谁?怎敢闯到这儿来?米舒跳入院中,微光中渐渐看清了她的容貌,就像是有一扇门缓缓的打开,里面呈现出一片异样的繁华,慢慢的看清了,但却发现真正的主角总是溜入余光,直到聚焦那双眼睛。笼子很密,但正是这种半遮,才更显惊艳,白的如雪,黑的如墨,清澈如露,柔弱如丝。米舒说道: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攻击你?女子道:想知道答案,就看你有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