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谁?!
凭空出现的少年,散落了一地的箭矢,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鸦雀无声,似乎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听得到回响。连乱箭攒射都不能奈何,世上果真有如此神奇的武艺吗?即便世上存在这般武艺,那少年最多二十岁的光景,打娘胎里练功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吧?!
那李二有些气急败坏,急道:“你又是何人?!”
少年嘴角一勾、没有回答。
他是何人?当然就是在一旁观战许久的程彻,既已得知这袁飞与他父亲程微尘关系匪浅,自然要出手相救。至于神奇的武艺?他催动起真气来,微小如飞虫蝼蚁都能看得真切,更何况三尺长的箭矢呢?不仅是感应超凡,思虑之清晰、反应之敏捷也大大不同以往。程彻只是下意识地反应,简单挥舞了几下铁刺,就精准地将有威胁的箭矢一一点落,无丝毫偏差。
人群中,先前参与抓捕的一名士兵突然认出了程彻,立刻大声禀报:“对了!大、大人,此人正是日前走脱的程贼之子。”
程微尘的小子?李二闻言一惊:“几日而已,这小子怎么变得如此厉害,不可能,刚才那肯定是耍了什么江湖戏法了罢。”如此想着,他却引马后退了两步,低声吩咐左右:“你们几个,去试试这小子的深浅。”
一传令,一干禁卫一拥而上,见识了少年抵挡乱箭的厉害,他们自然不敢小觑,相互递了个眼神,泛着寒芒的矛锋一窝蜂地刺过去。不愧是禁军中的精锐,围杀看似凌乱其实颇具章法,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若是寻常武者必定应接不暇、顾此失彼。
围杀固然强,可看在程彻眼中确如放了慢动作一般,催使着体内真气,再加上划云游身步,他生生在长矛丛中挤出一条路,转瞬间,竟杀到了禁卫之中。
一寸短一寸险,织金刺的厉害,在这咫尺间方能体现。
凭借眼力的精准,禁卫们甲胄上的微小缝隙对程彻而言,就像是敞开的大门一般,铁刺一过,便是一条人命。程彻暗自念道:“这‘轻身术’的法门好生了得,竟比寻常武者快了数倍不止,这般搏斗,就像大人欺负幼儿一样!”
混乱中的鲜血,仿佛开在铁叶上的莲华,朵朵绽放,直教人看得呆了。
“这、这、这个少年怎么比林公公还厉害!”霎时间,李二脸色惨白:“难不成、难不成跟九千岁一样,是、是那后天武者?!”
世人大多不知修仙之道,但却传闻着武者至臻之境、可达先天、后天境界,那先天武者负九牛二虎之力、有踏空飞翔之能……只不过武学没落,世间早已不见先天武者,能够达到后天,已经可以算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了。
那李二,竟错把程彻这修士当作了后天武者,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这点兵马不能力敌的。
“小兄弟。”身后,袁飞突然提醒道:“那家伙要跑!”
程彻闻言一看,果然,那李二惊惧之下,已是萌生了退意,眼看着就要引马退走。
“哼!谁都可以放过,唯你不行!”
少年纵身一跃,直取李二,其速惊鸿,周围的禁卫如同摆设一般,根本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
一擒,一拖,李二立刻翻身坠下马来,吃痛哀嚎不已。
“李巡检。”织金刺递到了李二颈前,程彻冷然道:“当下这一幕,你可曾记得?”
李二一怔,少年竟学了他的话,反问于他。
“那日你杀了我爹,只不过风水轮流转,手握兵器的人是我,将死之人却换成了你!”
李二脸上再无一丝血色,骨子里的本性顿时暴露无遗:“程、程、程少侠!程大少侠!饶我一命啊!我不过就是个当差的,下令对付令尊的,可是九千岁啊!放我、放我一命,我能带你报仇!”
见这寡无廉耻之人,程彻反而咧嘴笑道:“好,我可以饶了你。”
李二闻言大喜,刚要拜谢,少年却没待他讲出半句话,织金轻轻一送,就将他喉咙刺了个对穿。
……
涿州城外,无人烟处,又添一茔新坟。
这只是一座小土包,无碑无字,堂堂燕国精锐天机营的统领程微尘,居然连一座墓碑也没办法坦坦荡荡地立下。
少年在坟头跪着,双目空洞,神情木然。
一直以来,父亲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背后的依仗,陪他玩耍、教他识字、授他武艺……以前,他从没想过,某一天父亲会离他而去。
许久才开口说话,程彻的声音有些嘶哑:“我九岁那年,练功扭了脚,吵着要他背,他却说:‘我帮得了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这一世,你终究要学会自己走。’原来我一直不懂,直到今日,我看到他躺在这坟下,再也起不来,我才懂了。”说着,程彻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世侄,节哀啊。”
袁飞走到程彻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甩了出去。
“哼,我无哀可节!”程彻猛然回首,双目中尽是冷然:“林宦、李二只不过是提线木偶,背后那操纵之人还没死,大仇未报,我有什么哀可节?!”
袁飞一怔,旋即沉声道:“不光光是你爹,当年天机营数千弟兄、雷将军、罗将军、宋大人、还有寒风将军……无数的忠臣良将,都是因为同一件事而枉死的……”
“什么天机营、寒风将军,哼!”程彻冷笑道:“我和我爹在这涿州城里活了十几年,平平安安,从没听过你说的这些。等到这些事情一出,我爹却成了朝廷要犯,被官兵缉拿、惨死街头。我反倒要问问你,没有这些事,我爹可还会死?!”
见少年模样,袁飞一时间哑口无言,良久,才道:“可是事情在十几年前就发生了,我与你爹不过都是、不过都是苟活之人罢了……”
“……”程彻默然不语。
“当年大燕新皇登基,下令让寒风将军主持围猎庆典,寒风将军在燕郊围场整顿军备,但是数日之后,却没有等到圣驾,等来的竟是高举屠刀的数万大军……”袁飞似乎回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哽咽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最后,只有寥寥数人逃过了那场屠杀,其中就有你爹和我。如今,你爹也走了……”
说着,袁飞又拍了拍程彻的肩膀,只是这一回,他的手没有再遇到那莫名的力量。
“世侄,虽然我不知道你那是何种武功,但我知道你比我更有能力复仇,也更有能力查清当年那件冤案,为你爹他们昭雪。跟我走吧,只要……”
“不必了。”程彻打断了袁飞的话语,摇头道:“我自会弄清真相,为我爹报仇。”
“世侄,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可只凭你一人势单力薄,你可知道那九千岁是什么人?只有暗中召集有志之士,才能……”
程彻摇了摇头:“不日我便要离开燕国。”
“离开燕国?”袁飞大惑不解,难道报仇还不是最要紧的事吗?然而,少年接下来的话更让他不解了。
“必须离开,我现在的力量还远远不够,待我回来……”程彻的目光穿透天际:“待我回来,再将此事了结。”
袁飞一愣,嘴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程彻注视着坟茔,心中念道:“爹,孩儿要离开燕国了,去卫国,一个叫藏真门的地方,还不知道路上有什么在等着孩儿呢,希望您的在天之灵保佑我吧……”
……
涿州城南百里外的小路旁,陆闲道人伫立良久,细雨濛濛,却都被某种无形之物挡了开来,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沾湿半点。
他突然一笑,问道:“事情办完了?”
这时,一个瘦弱的身影从雨幕中出现,答道:“程彻的家仇已报。”
大仇报了一桩,他的脸上却只有平静。
陆闲点了点头,又好似看出了些什么,摇头叹道:“此去不知多少时日,红尘滚滚,于我等修士都如同浮云,切不可郁结在胸,否则心魔暗生,轻则修为倒退,重则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程彻闻言一怔:“多谢恩公提点,程彻省得了。”
“我有四个字送与你,你日后自可体会。”陆闲神情复杂,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那便是‘大道无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