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倚山势而建的农家小院,石砖石瓦都是就地取材、简陋不堪,可是,小院墙角却栽满了野花野草,院外还淌着一条引流来的小溪,让原本简简单单的农家小院也变得宁静宜居。
只是,院子里面发生的事情,打破了这份宁静。
“你他娘的吴四柱,你不是说他家有件祖传的宝贝吗?在哪呢?!”
一个衣衫不整的粗鲁壮汉挥舞着把大刀片子,在院中耀武扬威。
家什、农具胡乱散落在屋外,一片狼藉;一位老妇躺在血泊中,气息已是有出无进;角落里,一老一幼爷孙两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蒋、蒋、蒋二哥,俺是听、听俺爹说的,说俺爷临走的时候留给大伯一件宝贝。”壮汉身旁,还有一个干瘦的青年,贼眉鼠脸的样子,面色惨白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刺激,结巴道:“可要说藏在哪儿,俺见都没见过,哪里知道啊?”
“废物!”蒋姓壮汉一脚把那吴四柱踢到一边,转去逼问躲在角落的老人:“吴老头!快快交出来,否则我蒋大刀要翻脸不认人了!”
吴姓老人泪水横流,悲切地摇头道:“蒋二楞子,你也是俺看着长大的,怎的落草、成了山贼了?杀了孩儿奶奶,还有什么翻脸!”旋即骂上了一边的干瘦青年:“吴四柱!你对得起你伯母吗,你个混账小子!”
正说着,老人怀中的小男孩挣脱了怀抱,一下伏在了老妇的身上,面颊上的眼泪如珠子般往下掉:“奶奶,你醒醒!你醒醒!”
这小男孩十一二岁的模样,虽然是农家出身,却生得白白净净的,天庭饱满、五官中正,分明是个俊俏少年的轮廓,一哭起来更让人心生怜惜。
可蒋姓壮汉哪理会这些,非但没有一丝同情,反而一把掳过男孩,胁迫道:“哼,你再不交出宝贝,这小子便是第二个!”
“莫伤俺孙儿!俺家孩儿去得早,可就指着这根独苗儿了。”老人惊骇得面无人色,一下跪在地上,拾起了地上的一本破旧的册子,急道:“跟你说了,俺吴家祖传下来的,就是这东西。”
“还敢糊弄老子!”蒋姓壮汉一脚踢飞了册子,大刀片子往男孩的颈上一横,喝道:“一本破书,能是什么宝贝?”
正僵持着,突然,男孩趁壮汉不备,一口咬在他手上。小孩子不知轻重,情急之下自是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只一下,竟在壮汉手上咬出一个血口子来,鲜血淋漓。
“他娘的!”蒋二愣子一时吃痛、手上一松,那男孩立刻窜出去了,可毕竟只是个几岁大的孩子,刚迈出了两步就一磕巴、摔倒在地上。
“小畜生找死,老子这就把你脑袋剁下来!”大刀片子举过了头顶,夕照打在上面反射出一种鲜红近乎血色的光芒,顷刻间,蒋姓壮汉庞大的影子就把小孩完全笼罩住了。
杀人者有很多种,有的为财,有的为色,有的是谋杀,有的就是激愤杀人,激愤杀人俗称就是“杀红眼”了,看蒋姓壮汉暴怒失控的神情,应该就是这一种,气在头上,自然不会被言语所动。
“蒋二楞子,住手啊!”老人声嘶力竭,徒劳地抻着胳膊,可根本无法阻止屠刀的下落。
一旁,吴四柱也只是瘫坐着,两股战战、口不能言,这好吃懒做的小子本来只是不忿祖父的偏心、觊觎那祖传的宝贝,哪里知道找来这蒋二愣子,一下竟弄出了人命。
一时间,院子里的几人是怒的怒、哀的哀、怕的怕,反倒是那个小孩,定定地看着大刀落下来,却没有惊惶尖叫,竟只是淌着泪水、怒目相对。
远处,从头看到尾的程彻不由心神一颤,这种愤怒、这种不甘于命运的样子,不是跟一个月以前林宦剑下的自己一模一样吗?
身负血海深仇,遭遇官兵追杀,却只能等待命运的到来,没有足够的力量挣扎……即便是如今,他也不过是修炼界的一只蝼蚁,能将他踩成粉碎的强者还有很多很多……
力量!唯有一种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才能反抗命运,才能掌握明朝!
可是,为了了解这一点,自己已经付出多少代价了……回忆中的阴霾蒙上心头,程彻阴沉地垂下头来,一掌挥出,原本还在手中的织金刺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当”的一声,蒋姓壮汉全力挥砍的大刀竟被一个快得看不清的物件给打飞了,二十几斤的大刀在空中划了个巨大的弧线才插到地上,半寸厚的刀背上多出了一个指头大小的洞!铁刺穿透了刀背还没完,竟又没入了石墙中,足足有一尺之深!
正在气头上的蒋姓壮汉当然没有注意这些异样,反倒是小男孩一直盯着铁刺若有所思。
“谁?!”一声暴喝从蒋姓壮汉口中而出。
这时,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个瘦削的少年身影映入眼帘,怀抱中还有一只小羊,一见小男孩、马上磕磕绊绊地窜了过去。
“原来是一个毛头小子。”蒋姓壮汉一打量程彻,便放下心来,拔刀指道:“你是谁家的臭小子,莫要坏了老子的好事!”
程彻冷着张脸,手中托出一枚银锭:“你是求财,何必害命。”
虽然修士视金银如粪土,可散修行走世俗、免不了与凡人打交道,自然都会准备一二,赤精仙子的乾坤袋中就有不少这种东西。
“十两银子!”蒋姓壮汉眼前一亮,贪财本性全露出来了,小眼睛滴溜一转,却拧着眉头说道:“不过,十两银子,可买不了这爷俩的性命。”
真是贪得无厌。程彻眉头微蹙,却懒得分辩,又掏出了两枚一模一样的银锭出来。
“哈哈哈。”蒋姓壮汉眯着小眼睛,又把程彻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突然一把抓住程彻的手腕、死死不肯松开。
程彻眉毛一挑,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蒋姓壮汉又掂量起了那口大刀片子,似乎是在隐隐威胁:“公子哥出手阔绰,不如再赏赐几个呗。”
闻言,程彻定定地注视着壮汉,嘴中挤出一句:“我今日心情不好,休要惹我。”
“嘿诶!叫你一声公子哥,你还真蹬鼻子上脸了。”蒋姓壮汉挥动起了大刀,脸上挂满了得意的笑容,仿佛眼前就摆着一排排的银两:“小子不给我,老子自己取,都一样!”
程彻叹了口气,这壮汉要是见好就收,他也不想多事。毕竟,真把这壮汉收拾了,也不知道后面会引出多少麻烦,他拍拍屁股一走倒是无所谓,可这祖孙二人是久居于此的山民,对他俩而言也许会遗祸无穷。
一根指头伸出,真气涌动。
似慢实快,程彻以凡人远远不及的速度轻轻点在壮汉眉心之间。
下一刻,壮汉如一块沉重的布袋扑倒在地上,眉心一个血孔,一道鲜血留下,而他的神情却还停滞在钱财到手的喜悦中。
一旁,少年却静静伫立,没有移动一步。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真气在身,杀人已经变成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一旁,老汉和吴四柱一脸的惊恐,口张得几乎能塞下拳头。他俩本以为这瘦削的少年也要死在壮汉刀之下,没想到情势一转,这少年不知身怀什么绝世武功,竟然把那体壮如牛的大汉轻而易举地杀了!
而那小男孩,不知何时,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拔出了刺入石墙的织金铁刺,双手托着,一下跪在了程彻身前。
“你这是作甚?”
男孩一头磕在了地上:“请大侠收我为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