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研轻松万分地打了个呵欠,“不是这个是什么?深更半夜的跑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元策看着她不语,她胆子大了,抬手覆在他的眼睛上,“我与你说,我知道这个,早就知道了。”
他的皮肤不比女儿家的柔嫩,碰起来有点扎手。她白皙的手掌盖在他麦色的皮肤上,她忽然想要笑。
元策弯了弯唇,“东西我拿到了,苏利华还没在书上磕印,我便连同他的印章都拿来了。”
柳氏被赶出尚书府,二少爷苏启被过继到紫氏的房下,原本柳氏一房就只剩下四小姐苏洁仪一人。前几天,苏洁仪偷偷找上苏心研,跟苏心研说了前因后果后,不见苏心研只是打哈哈,完全不给她指点迷津,只说自己处理就是了。
于是,走投无路的苏洁仪便准备闹出点大事,想让苏利华注意到府里还有她这个人的存在!
至于和苏利华有关的印章,是因为苏利华最近生出的龌蹉想法。
苏心研五岁丧母,接着苏王氏上位,尚书府当家的就都一直是苏王氏。如今苏倩丹形同残废,偶尔有清明的时候又好像遇见鬼一样,继而陷入疯癫。在这样的情况下,苏家名下的财产无人照顾,一个“亏”字刻在每月上表给苏利华的书上。见到一个亏字,苏利华已是兴致缺缺,又因为他是男儿,主外不主内,管这些事难免丢人,扔给拿着姨娘看管的话苏王氏又绝对不会同意。思来想去,苏利华咬咬牙,决定将只需要精心经营就可以再度盈利的店铺抛售。
在尚书府前夫人,也就是苏心研亲生母亲当家时,苏利华还没当任要职,经历自然不好。那时候,怀揣苏夫人已名的顾银莹,不得不从自己的嫁妆拿出大把东西出来维持家计。
本来顾银莹下嫁一事安国侯府的长辈就不同意的,如果让他们知道嫁给苏利华还需要从她的嫁妆里拿东西出来维持家用,安国侯府的人绝对会生气。所以,那个可怜可悲的安国侯小千金,就背着娘家人,将嫁妆投进看不见回报的深渊里。
一次两次……
清楚顾银莹有钱有物的苏利华,贪念一日一日增多,从起先想要跟顾银莹要几两银子都说不出口,到后来已能够面不改色地向顾银莹拿一笔一笔银子。
苏心研扔在懵智年纪时,大她几岁的苏卫鸿已经能够分辨是非。他能够知道他父亲用他母亲的嫁妆去养活其他女人,而那些女人还到他和妹妹的面前耀武扬威!她们为何不思考,养活她们的人究根到底是他们的生母!年纪不大的苏卫鸿跑进宫中,向皇后请求暂时收管母亲的嫁妆。
当今皇后是老安国侯的大女儿,和顾银莹是姐妹关系,正是苏卫鸿的姨母。侄子请求,皇后连查都没有查,就将属于顾银莹的那些嫁妆全部收回。可皇后到底是皇后,不可能一样样去核对,那些早些时候被苏利华拿去的东西,不知所踪。
从五岁到离开尚书府的这段时间,若不是苏心研自己争气和皇后、安国侯府的人的特意照顾,绝对成就不了她才女的名号。
现如今,对于苏心研来说,苏利华还有的价值就是她母亲留在尚书府的一部分嫁妆。
让苏利华现在生出这样想法的,正是一个“亏”字。商户盈利每况愈下,直至亏损。苏王氏无心打理,苏利华便起了心思将商户卖出去。而商户的掌柜主要认的有两个印章,一个是尚书府当家主母苏王氏的印章,另外一个……就是尚书府的当家苏利华手上的印章。
而苏利华近日在写的文书都是关于卖门下商户的内容。只是印章还未刻在文书上,文书便是写得再好,也做不得数。
对于元策的自作主张,苏心研非但不觉得不妥而生气,反而是庆幸他的行为。文书得到与否没大关系,印章得到了才是王道!
元策不知道里边的道道,但是他知道苏心研这么做是为了她母亲的嫁妆,而他,似乎是理所应当的帮她。
她身边的人手似乎不够,一个男性暗卫、两个他知道来历的武功高强的侍女,其他人,元策虽然能够叫出名字,但也没什么深刻的印象。
元策感受着一只茱萸覆在他的脸上,眨眼间他的睫毛刷在她的手上,且不说苏心研如何感受,他便觉得这怪异得很。
“元策……”
“嗯?”
“九云是不是你的人?”
“……”元策挑眉,她转变话题的速度比他还要快!况且,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苏心研追问,或许是因为想要知道答案,她的眼里莫名多了丝急切。但,这一点,被捂了眼睛的元策注定不知道。
“是。”元策点头,同时将眼前的茱萸拿下来。苏心研一丝一毫的表情印在他的眼里。元策若有所思地看着苏心研,对方明显在神游。
九云是元策的人,才能够得通为什么那天夜访张晓迎灵堂后,她被元策带着离开,九云就跟在身后。等他们停下来的时候,九云现身并没有露出该有的惊讶,当时她便觉得奇怪。再等到九云对于元策命令表现出来的犹豫,她更加奇怪。
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九云是元策的人。而她又忍不住想,九天和九云感情非同一般,九云既然是元策的人,那九天呢?虽然她不想要承认,但是呼之欲出的答案实在让她没法欺骗自己。
苏心研神游了许久,因元策不动声色,她便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她好容易自己回过神来,沉静的眸子如同死水,“你是武家庄的庄主。”
这话完全是肯定句,没意思让元策回答。就算元策知道这一点,他还是点了点头,做出肯定的回答。
“好大的身份。”苏心研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或许连她也没发觉她语气的怪异。元策看她别扭的脸,却觉得舒心得紧,他淡淡笑了笑,正想说话,就见苏心研冷着脸,从榻上走下去,套上了鞋子就往外走。他看着她一手拉紧外衣,一手打开房门,回头淡漠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将房门磕上了。
元策似笑非笑地抿嘴偏过头,看着窗外沙沙作响的树叶,觉得自己心情如同风声一样。忽然想起苏心研出去时只裹了一件薄薄的外衣……
元策起身,毫不在意自己是身处一个深闺女子的闺房里,在一个女子的闺房里翻出一件较厚的外衣,搭在手肘上。忽的发现衣柜里有一个不明显的夹层,在眉毛皱起的同时,他一把将夹层打开来。夹层一打开,就听得“啪嗒”一声闷响,分明是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包裹着东西的是一层一层的丝绸,正落在地毯上。他看了敞开的衣柜一眼,这才弯腰把掉在地上的东西。
他将东西上一层一层的丝绸剥开,手上传来的触感让他知道这是类似于玉佩的东西。丝绸在他的手上慢慢被瓦解,终于,他完全剥开了丝绸,看着血红色的玉佩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他复杂的眨了眨眼睛,如果忽略掉玉佩里刻着的东西的图案,他会很高兴!因为这会是他找了许久的龙形玉佩。但是这枚玉佩里边的雕刻完全不是龙,而是象征一国之母地位的凤凰。
元策盯着玉佩看了一会,然后默默地将丝绸重新裹在凤凰玉佩上,再默默地把裹好的玉佩放进一会夹层里,最后默默地关上衣柜门。他掂量掂量手上的外衣,若无其事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房门外,黑色的夜空未能封住人的脚步,在黑夜显出自身作用的灯笼尽责尽职地散发光亮。风吹来时,它们便晃晃身影以表示它们对风的厌恶。
元策左右看了下,并未见到苏心研的身影。他翻身关上房门,不过两个眨眼间的时间,他就消失在他原本站着的地方。
苏心研穿得少,夜里凉,该是走不了多远的。元策这么想,却一直没看到苏心研。
而有意躲开元策的苏心研在离开她的房间之后,就悠哉悠哉的走进她的丫鬟的房间。理所应当的凑在为数不多的没有镇冰的一盘杨梅前,一颗、两颗、三颗……
她似乎是第一次觉得杨梅这么可口。以前她似乎是不吃这东西的,怎么今天吃着觉得这么可口?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而房间的所有者素雪和轻荷,眯着眼睛不满地盯着苏心研的动作,看着她吃着在她们有意的打趣后勉强尝试的杨梅,那叫一个后悔!
一颗、两颗、三颗……
她们虽是苏心研身边的大丫鬟,但丫鬟出口,身份便摆在那里。想要吃杨梅也得琢磨一下身份,一天能吃的杨梅有固定的分量。
这下倒好,苏心研这人深夜闯进来,还不客气地吃着她们的杨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