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离衙役很远,马车尚要三刻钟,他可以打包票,苏心研绝对不可能走着去衙役。
就在这个时候,马蹄声越来越近,太监转过头去,却是一辆比寻常小姐家乘坐的还要好的马车——单单从外边看便可知道。
苏心研微微皱眉,转瞬间又抚平了。若是说她不认识马车,但是在马车上的人她一定认识。赶车的人正是曲风。
曲风面无表情的驾驶马车,心里满是怨气。凭什么,他凭什么又成了马车夫?想他堂堂世子身边顶尖的高手,如今却沦落到为女人赶车的地步。
曲风憋屈的请苏心研上马车,憋屈的看着苏卫鸿,憋屈的转述元策的话:“主子说了,他的夫人,该不受半点委屈!她虽然是东宸国的尚书小姐,也是南华国的将军女儿,东宸若是不能接受她,南华国愿意多一个才女!”
苏卫鸿微微颔首,这个元策,说的话还有那么一点中听……名不见经传的尚书和赫赫有名的将军,却是后者对妹妹更好。
苏利华啊苏利华!你到底是什么做的?
太监诶了一声,“大胆狂徒,她乃我东宸嫌犯,于情于理该由我等押送至……”押送至衙役……
曲风一柄长剑,在太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架在他的脖子上。身后侍卫纷纷拔刀,却被苏卫鸿眼疾手快的抢了两把。连卿冷笑,“她……乃我南华将军女儿,世子夫人!尊贵无比之人!”
白刃下,从那太监的脖子处,沁出一道血痕。
“放肆!放肆……”太监不满的尖叫,一个异国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这乃是挑战东宸国威的事情!
苏心研连看也不看他们,却是走到马车边,抓住马车栓,一把钻进马车里,她对曲风说:“走吧,去衙役。”
曲风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驾马的高手,苏心研话音刚落,他就已经挥动马鞭。马车稳稳的向前而去。
苏心研是有意忽略苏卫鸿的,她觉得,苏卫鸿去了衙役也没什么用处。如果是有人故意设计她的,多一个苏卫鸿和少一个苏卫鸿没什么区别。他去的话,平白让他多加担心。
也不知是怎的,苏卫鸿也没提起要跟着一起去。反倒是那个太监,着急的跟了上去。
马车里跟苏心研想的一样,放着好几碟点心。和以往一样,元策的马车里都会放着新鲜的点心。今日,却多了一张叠着的纸和一块带血的手绢。
苏心研将纸拿起来,拆开来看。字应该是元策写的。短短几行字,苏心研看完,却是露出笑容来。
皇帝钦点负责这件事的人是二皇子和京兆尹赵海峰。苏心研出乎众人意料的坐着大气的马车出现时,慕容成宇和赵海峰已经在衙役里了。
见了慕容成宇,见到这个长着武将风范的慕容成宇,苏心研面不改色的施施然给他行了礼——平礼,并没有跪地。而主审她的赵海峰,她只是福了一礼。
赵海峰坐在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台下站立不动的苏心研,皱着眉头,拍了下惊堂木,“堂下之人,理应跪地受审!”
慕容成宇坐在一旁,他虽然是负责这件事的其中一个人,但他不准备亲自审苏心研。
不过是死了两个女人而已!他只需要坐在一旁看苏心研受审,在关键时刻给苏心研说几句好话。在最后再掂量一下皇帝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如果不重视,他就可以顺水推舟将苏心研无罪释放。
苏心研若是无罪释放,那么,他就是卖了皇后、安国侯和苏卫鸿等人的面子。何乐而不为?
“呵!虽是一介女子,然也知为人臣民的本分。只需上跪天地、跪天子、跪国母!下跪长辈、跪父母!”苏心研朗朗有声,不见半点惧意的说,“敢问大人:既不是天地,又不是天子,更不是父母,我……何需跪?”
她不会跪!如果她跪了下去,那么接下来,他们会当她是好欺负的,是可以随意拿捏的。
慕容成宇闻言,半惊讶的抬起眉。苏心研这等有智慧的人,说出这种话来不足为奇,只是她到底是女子,总是怪异了。
赵海峰瞪大了眼睛,张口就想大骂,忽的想到旁边就是慕容成宇,顿时噎回声音。他求助的看向慕容成宇,后者却是看都不看他。
去尚书府带苏心研来的太监就站在门边,忽的高声唱道:“镇北大将军到!”慕容成宇和赵海峰不约而同的看出去,来者正是苏卫鸿。
苏卫鸿行礼后冷面对之,“大人继续审就是了,本将军只是来这旁听罢了。”他看了苏心研一眼,就坐在慕容成宇的对面。
赵海峰扶额,勉强面对台下的女子,“苏小姐,本官问你,你昨日是否见到大理寺少卿大人的嫡次女?”
“见过。”
“可有发生什么口角?”赵海峰眯了眯眼睛。
“似乎……大人指的口角是什么?”苏心研在对方的声音刚停下的时候就反问。昨天她和张晓迎,只是说话的时候有些不投机罢了,算不上是口角。
赵海峰心里一喜,听起来,苏心研是跟死去的那个小姐有过矛盾的,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当然是不愉快的话题了!或者是说,你对她有什么不满没有?”
苏心研讽刺的偏过头,睫毛仿佛蝴蝶一样扑闪了几下,“没有,我们不仅没有不愉快的话题,我也没有对她产生什么不满。”
“苏小姐,你说你和张小姐是好友,但是我怎么没有见你为她伤心半分?”慕容成宇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心研。
苏心研苦笑,“敢问二皇子一句,伤心有什么用处吗,难道我伤心就能让她不死吗?是!她死了,我伤心。但是眼下我因为她的死染上一身麻烦,我必须将我这身麻烦甩掉,不是吗?”
意思就是,我现在自己都一身麻烦,即便是好友死了,我也该先把身上的麻烦甩掉,再来为她伤心!
慕容成宇被堵了也不恼,反而是微微点头,一副很赞同的样子。
“那!你倒是说说看,如何解释张小姐出了尚书府门,就被残忍的杀害了?”赵海峰越想越气,他觉得苏心研是故意模糊她的视线的。
苏卫鸿不悦的深呼吸,也不见得他如何动作,随身携带的大刀就摔在桌上。他的刀质量奇好,刀鞘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摔在桌上,只见桌角蹦出一块木屑。
赵海峰忽的没了底气,转而又想到二皇子就在旁边,冷冷呼出一口气,便直勾勾的看着苏心研。
早就听闻京兆尹审问的态度都不可恭维,今日真正遇到了,才知道这种人不该成为百姓官。然而越是如此,苏心研脸上的笑容越是扩大,“大人这问题问的如同黄口小儿!若是我知道,我会呆在这里吗?”
看到门外停下的马车,太监奇怪的念头不可控制的冒出来,这次来的又会是什么人?刚去尚书府,平时带女嫌犯的马车不仅不能给苏心研几分颜色,反倒是扯出了一个南华国世子来。
这次又会是何人?
尚书府标志的马车!这个时候,尚书府有什么人会来?没多久,马车车帘被撩开。从车里下来的人,竟是刚才摔了苏心研瓷柱和铭牌的那个小姐。据他所知,这个小姐应该是庶出的。可是庶出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了想,他穿过来凑热闹的百姓钻进里边高声唱道:“礼部尚书三小姐到!”
“再者,张小姐离开之前,是在双喜阁的!双喜阁,也就是家妹的院子。”苏心研低低的说。
苏雨欣已经得体的笑着往里边走了。百姓指着她,纷纷猜测这人是谁。
“苏小姐,你可知道,张小姐死的时候,有人目睹了一切?杀死张家小姐的,就是你身边会武功的丫鬟。”赵海峰冷笑的砸出这话。
“大人可知,张家小姐离开之时,丞相夫人与我一起?”苏心研故意搬出了丞相夫人,这话是实话,昨天,正是因为丞相夫人和她在一起,张晓迎才会直接离开。
听到这话,慕容成宇一脸悲哀的看着她,“苏小姐!你确定要说起丞相夫人?”
苏心研笑了,忽然就笑了出来。悦耳的声音让众人摸不着头脑!苏卫鸿奇怪的垂着眉,好像是有关丞相夫人的事,可这,和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二皇子,你现在要来告诉我,丞相在今日早朝之后,发现他的夫人死在府里了吗?”苏心研无不嘲讽的说。故意不去看慕容成宇一张惊讶的脸,不去看赵海峰足够塞进一个鸡蛋的嘴,又继续说:“丞相夫人昨日见的我,今日才死,总归不是我的关系了吧!二皇子,你认为呢?”
那个被成为张晓迎的女子,带着江南柔顺温和的女子,静静的躺在棺柩之内,安静得令人心疼。
苏心研带着歉意的伸/出手,手指在冰冷的脸上划过,这个女子,自己终究是对不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