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元身子向后倾倒,滑行了一段距离才摇晃着站定,他狰狞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呼吸变得艰难。他咳了几声,呼吸顺畅后,才抬头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向天行。第一次拂尘被夺,是因为他的注意力在白衣女子身上,他觉得那是意外。而这一次,他更意外,他这一剑已用尽全身功力,他自问年轻一辈中能躲得过他这一剑的人很少,何况是偷袭。但偏偏向天行不仅避开了,而且还夺了他的剑,更重要的是,他偏偏还是个少年。
幸好是拂尘砸在他的喉咙上,如果是刀,他已身首异处,如果向天行稍微再用一点力,他的喉咙已经碎裂。
静元看着向天行,脸色一点一点地转变,变得惨然。
向天行看着静元,冷冷道:“这就是宗门手段?难不成你长生宗就是这样教你们的?”
静元无言以对,眼神一阵惘然。
凤青儿道:“天行学子,我们都是大玄国人。”
向天行竟似未将她放在眼里,看也不看她,依旧盯着静元,问道:“然后呢?”
静元偷袭他的时候,凤青儿并不阻止,对于一丘之貉,向天行也不想多说什么。
凤青儿准备了一大堆说辞,偏偏没想到向天行说的是“然后呢”这三个字。她感到非常窘困,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
静元被向天行一瞬不瞬地盯着,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整个人一下子沉重无比,背上不禁渗出细密的汗珠,瞬间湿透了衣裳。他想移动一步,竟迈不开腿。
空气一下子变得无比沉闷,让人透不过气来。
向天行道:“我大玄国子民尚武,行事向来以光明磊落著称,所以在人族领域内方能执牛耳。更有胸怀天下之心,怎么能够欺负同族的国民,这种行为,与妖兽又有什么不同?宗门是大玄国教派,大氏为大玄国属郡,难不成宗门竟有里外之分。我书院学子历练之时必赴前线,征战沙场,对敌之际也行诡谋手段,但对我们的子民都是爱抚有加,那里像你们一样只会对国民背后下刀!这正好应了妖族传言,说我大玄国子民只会内讧。”
这番话义正词严,凤青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答不出话来,那几名大氏郡女子听着倒是十分解气,眼里神采飞扬。
凤青儿低声道:“学子,大家都是正道中人……”
向天行道:“你们的道非我之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们去吧!”
静元弯腰捡起兵刃,也不施礼,满眼怨毒之色,和凤青儿转身就走。
小潭边杜鹃丛里,姜孟南看着这一切,微微一笑,隐入花丛转身走去。
另一边的杜鹃丛里,手持念珠的黄衣女子看着姜孟南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那几名女子对着向天行施礼道:“多谢天行学子仗义相助,施以援手。”
为首那名女子道:“宫小何没齿难忘!”
向天行躬身道:“不客气,刚才那人心胸极窄,今后若遇上他,还望几位师姐多加小心。”
看着向天行离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手持念珠的黄衣女子才从杜鹃丛里走出来。几名女子迎上前去,躬身道:“宫主!”
黄衣女子走到几名大氏郡女子身前站定,说道:“传话下去,不要叼扰向天行。”她的话虽不多,但寥寥数语间竟认人有种如闻天籁的感觉,声音婉转动听之极。
宫小何躬身道:“是!”
黄衣女子转身看着向天行离去的方向,不言不语。她的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她的神情,微风轻拂,黄衣飘飞,更显她的身姿曼妙,虽看不见容颜,但她身上自有一股出尘的气质。
向天行走了一圈回来,山峰下站满了人,神色肃穆,仰视着山峰。向天行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发现凤青儿、静元和他们的同门就在左侧不远处,两人也正向自己看来。
看见他们的目光,向天行心生警惕:“这两人目光不善,怕是要对自己不利。”
云低垂,天慢慢暗下来,薄雾升起,山峰逐渐变得模糊。一座巨大的山显现出来,一轮红日悬挂在山尖,山峰间隐有电流迸射,瀑布倾泻。一只大鹏飞过,向远方的流云追去。
蜃景!这是很多人的想法。里面自成天地,安静的人群隐隐骚动起来。
为什么要六清境及以上的修行者才能进去?很多人不解,向天行心里也好奇。
这世间总有人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有个男子向那薄雾跃去,没有人阻拦。
敢于尝试是好的,先驱者不管失败或成功,都能给人以启示。
看那男子涌动的元气成丝,应是五妄境,距离破境已不远。他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已触上雾气,金光大网闪现,男子如遭雷击,瞬间变得焦黑,从半空跌落下来,化作轻烟,随风消散。
向天行和我是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疑惑,这张网和禁锢我是谁的那张网太像了。
除了有资历的人——他们显然已事先知晓。其它人的脸色都变了。
“尝试是要付出代价的。”一个枯瘦面容的宗门前辈慨叹道。
雾气越来越浓,呈混沌之态,已看不清遗地的状貌。空中出现一个拱门,门楣上现出“缘者来之”四个大字。
天空飘来一朵红云,云上端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清瘦老人,老人面慈目善,和蔼地看着下面的人群。
长者看见老人都低头见礼,神情极为恭敬。
年轻人都好奇:“这老者是谁?”
老人看着山下的几百人,说道:“你们都是我人族的春蚕,人族的山河需要你们写出灿烂篇章。进去后,记得归来。”
能进入遗地的修行者年纪都不大,甚至可以说极为年轻,如向天行这个年龄的便有十几人,能在这个年龄便达到六清境,无一不具天纵之资,的确是人族的将来。只是有些奇怪,他为何称人族,不称大玄国。
遗地有凶险,但不直面那些惨淡,又怎能得机缘?
向天行曾问过王教习:“进去要多久才能回来?”
当时王教习眯着眼睛,想了一会,答道:“不知道。”
向天行心想:“万一困在里面,我怎能报仇?我还是不去了。”
他刚这样想着,王教习又说道:“两个月。里面的东西抵得过你在外面修行一辈子。你要帮助秦浅报仇,就必须进去。”
他们暗地里进行复仇行动,这是向天行他们最隐秘的事,就连百阡回都不知晓此事,而王教习竟然知晓!向天行心里大震,呼吸都有些急促,他看着王教习道:“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