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兄，你真决定这么做吗？”
入夜，罗伊跟丁顺等几个世家的主事人，齐聚一桌共饮。
桌子上除了以往那些鸡鸭鱼肉，还多了花生米，酸辣小鱼干，泡菜等几个下酒菜。
丁顺喝得有些多了，趴在桌子上双眼朦胧，手里还抓着白瓷酒杯，杯中酒水摇摇晃晃撒出来一大半。
“呵呵，不是我决定了，而是上天早就给我们决定了。”
丁顺一仰头，将杯中酒咽下肚，伸手就要去抓桌上的酒壶，旁边的罗伊抓起酒壶，给丁顺添了小半杯。
“丁兄何出此言？”
罗伊也喝了不少，酒量比丁顺好，此刻才三分醉意，脑子还很清醒。
“罗兄弟，你说我们再这样下去，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丁顺晃了晃手中的酒，盯着酒杯继续说道。
“你看吧，就像是白瓷酒杯，以往没有的时候，众人并不在意。
自从秦家商会出现了白瓷，稍微有点钱的，谁家不购置几套白瓷，不管是宴客还是独酌，多了白瓷就像多了几分韵味。”
丁顺自顾自说，几位世家主事人时不时点头符合，罗伊还是想不明白，丁顺为何要把商行并入秦氏商会。
“没错，眼下大家都有钱赚，虽说被秦氏商会，抽调一部分的分成，大部分利益还是保留在我们手里的。”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这部分利益被剥夺时，我们该怎么办？”
喝多了两杯，丁顺也不在乎什么礼仪了，伸手抓着一条小鱼干扔进嘴里，红彤彤的辣椒油沾染在胡须上，顺手举起酒杯咗了口酒，袖子一抹，完全没有一点县令的模样。
“丁兄是说，秦家商会的毛会长，可能会停止给我们的供应？”
一名大肚子的员外郎，抚了抚须皱眉道。
“停止，为何要停止供货？”
丁顺一抹嘴唇残留的油渍，继续珊珊道来。
按照秦风的指令，秦氏商会先是覆盖整个大阳境内，开设五家分会，以批发价出售新品。
由大大小小世家，以及南北往来的商贾，从大阳运往中原腹地销售。
停止供货，秦风不会做这种蠢事，顶多就是不断削弱利润。
比如一套白瓷酒具，在秦氏商行拿货五百钱，在荆州售价一千五百钱，在徐州售价一千三百钱，各地价格不一。
秦氏商会根据世家驻地，以及货商往返途径，调整一个统一价。
五百低了，就往上调，高了就往下调，总之会根据实际情况调整。
“这不就得了，难不成毛壮还能把白瓷买到一千钱不成？”
胖员外不明白，丁顺担心个什么劲儿，只要有钱赚就行了，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罗兄，你家一直来往青徐，二州，这个月精盐销售如何，粗盐又卖了多少石？”
丁顺并没有回答胖员外的話，反而扭头老向罗伊。
“我没认真算过，月初三十车，加布匹、白瓷百车，前日刚刚归来。”
丁顺这么一说，马伊还真倒是发现了问题，以往跑一趟半月有余，三百车供不应求，如今百来车都需要大半月才卖掉，确实比以往赚的少了。
“卖不掉只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有些东西我们没办法插手。
就那这次方锐平定夏县来说，单单缴获牛羊就超过十万余头，马家被拔出之后，牲畜活物交易，一直都空缺着。
这次的牛羊牲畜，我也暗中问过毛会长，他说上面吩咐下来，除了供应军需之外，剩下的都卖点。
直到近几日我才知道，毛会长把牛羊交易，交给了他的远房外甥，还有一个来自荆州的大家族。”
这是秦风下的令，有意压制大阳境内的世家，不让世家做大。
如果世家没办法阻拦，那就用利益捆绑，将这些世家限制住，引进其它地方的世家入局。
“这么说，以后岂不是会有更多的商会，大阳是我们的根基，岂能容他们肆意妄为？”
胖员外一听就急了，若是这样，竞争对手越来多，以他那点小资产，确实捞不到好处啊。
“呵呵，如今的秦先生，可不是以前的秦先生，如今见到秦先生，我们得称呼一声侯爷。
大阳也不再是我们一手遮天，别的不说，就拿田产来说，若是我们一意孤行，以后会变成怎么样谁知道呢？
别说拿不到粮种，就算给我们粮种，到时候家家户户都有粮食了，种出来的粮食再多，也只能往外卖。
就像这种小鱼干，我们都知道黄河里多的是鱼，没有香料秘方，就算捕捞再多鱼，也只能卖给秦氏商会，卖给别人还不要呢？”
丁顺有抓起一根小鱼干，这不是商场出品的袋装小鱼干，只是秦氏作坊，用麻辣油炸出来的新品。
“就算赚不了钱，你也没必要把整个丁家往他手里送吧？”
罗伊也知道，自从秦风入驻大阳城后，世家的日子就大不如前了，不是赚不到钱，而是在行事作风上，处处受制于人。
“就是啊，他以为这样我们就会屈服了，没有了我们，他靠谁来治理大阳？”
胖员外身旁的家主，朝马伊点了点头，对于这些限制他也感觉到了，世家确实少了以往的威严。
“治理，靠谁，何先生，就靠你的几个学生，也只能算算账，当个管理库房的小吏罢了。”
“你们可知道，如今屯田司兄，有多少识文断字之人？
你们又可曾知道，屯田司兄有多少曾为官为吏者？
秋收之后，大阳境内所有屯田司将会设立学院，教那些民夫、莽夫识文断字，你觉得大阳会缺官吏吗？”
这次在做众人终于色变了，识文断字，一直是世家大族的骄傲，若是整个大阳的屯田司民夫都识字，他们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有了田地分配，他们不缺粮，秦氏商会处处限制世家，反而对平民百姓扶持，一旦百姓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也可以算得上小富之家，就跟世家没有任何差距了。
这不是追上来，而是把他们拉下去的意思，若只是追上来，多几个世家，他们倒也无所谓。
拉下去就不一样了，所有人都识文断字，家中都有余粮，都能做买卖，识字者也能考取功名，那他们将优势将荡然无存，大家都在一个起跑线上，以往那种优越感就没了。
“那丁大人的意思是？”
罗伊一口饮尽杯中酒，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投效呗，将家族产业并入秦氏商会，虽说拿不到分成利益，却能保证财路不断。
至于田产，别看如今侯爷对田地非常看重，待屯田司多开荒几年，我估计到时候，诸位连屯田耕种的欲望都没有。”
丁顺眯了眯眼，眼皮打架，有点犯瞌睡了。
“投效，就我们这点小资小产，估计还不如秦氏商会，每个月的月银呢！”
马伊不清楚秦氏商会到底有多少钱，但他知道，自家那点小资产，真不如秦氏商会百之其一。
“呵呵，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说了，秋收之后，屯田司就要开设书院了。
若是这个时候投效，到了开设书院时，合家族中博学者之多，还怕没有自己用武之地。
别忘了，这可是第一批，往后的情分，可不一定像第一批学生，这一点诸位应该很清楚！”
丁顺说着说着就睡着了，马伊等人面面相觑，又或是沉思，显然丁顺这番话给他们太大的震撼，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可以这么说，除非这些世家集体迁移但其它郡县，否则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当然，指的是以世家的身份，若是把自己当成普通老百姓，在大阳生活还是挺好的。
大阳境内不限制世家蓄养私兵，只是城内限制，大规模人群携带兵刃，城外限制私自动武。
没有了武力值威慑，世家子弟嚣张跋扈的性格就得收敛，蓄养私兵这个不能，那个不能，难不成拉出去打仗？
田地分配，限制买卖，百姓以后绝不会缺粮，世家这办法用各种借口并肩土地，圈禁家奴。
一旦开放识文断字，世家的根就等于被断掉，无路可走，退无可退，世家到底该何去何从？
“丁顺演的不错，看来我这个种马当定了啊！”
苪城，收到消息的秦风露出苦笑，这次他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跟丁薇打了个赌，若是他能说服整个大阳城世家投效，放弃手里紧抓都田产，把族中书籍贡献出来，愿意加入秋收后开设的书院，秦风就答应纳丁莹为妾，当然，要等蔡琰过门之后。
没想到，在丁薇的劝说下，丁顺不仅被父亲说服，还配合秦风演了一场戏，骗过了整个大阳城里的世家。
如今秦风只要忙一件事，将南岸还没迁移入关的百姓，统统接到苪城来，再从这次接过来的百姓中，挑出那些识文断字之人，为秋收之后开设书院做足准备。
一旦秋收过后，屯田司的民夫空闲下来，秦风就要开始着手培训班了。
这次的培训班，可不仅仅培训识文断字这么简单，还有两个重点班，也在秦风的计划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