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何叔与何小子的表现良好,二人与连婶之间所通书信的时候态度也十分温和,故而除暴门的长老便大发慈悲地让这一家三口多团圆了几日。
除暴门里的饭菜是自己人做的,都是些粗茶淡饭,连婶心疼何小子跟丈夫,便去了厨房亲自做了几样寻常的小菜分成了两份,一份给了何叔与何小子,一份放在了饭盒里。父子俩狼吞虎咽地吃着的时候,连婶便提着饭盒去了褚玉扇的房间。
连婶敲了许久的门,却不听褚玉扇应声,以为她还未起,轻声一笑便推开了房门。连婶将饭菜放在桌上后,才发现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房屋也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哪里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连婶觉得奇怪,又去了隔壁敲了肃临风的房门——依旧是无人回应。推门进去之后发现肃临风的房屋内只除了被褥有些乱之外,倒也没什么异样。连婶探了探那被子的温度——还有些热气的,看来这人是刚出去不久。
连婶掩好了门,思量着许是褚玉扇与肃临风一同出去了,便也不再多想,回了自己的房间去看那正在饭桌前风卷残云的爷俩。
“别老顾着吃!”连婶打了囫囵地吞着饭菜的何叔一巴掌,皱着眉问,“刚才我做菜的时候看着这院子里的几个长老都出去了,前几日在书信上有他们看着你、说不明白,你若是真有什么消息现下正好告诉我!”
何叔嘴不停,边吃边说:“哪里有空去找消息,我能活到今天都是老天开恩了!”何叔一呛,却是突然噎住了,待顺下嗓子里的那口饭菜,他方才道,“不过我在镇子上倒是看到了几个熟脸,一个是江洋大盗二傻,这个你记得吧?还有一个是九针毒医莫雪梨,这个姑娘从前还来过咱们家的,你也记得吧?”
何叔之所以称呼大盗为二傻,是因为他跟二傻同属一门,那时他是师父的大弟子,二傻是师父的二弟子,也是师父收的最后一个弟子。师父瞧这俩弟子都傻不愣登的,便给俩人取了个绰号,何叔便成了大傻,大盗便是二傻,大盗从前并无名字,便只有“二傻”这个称呼了。
何叔后来家中有事便离开了师门,二傻出师之后便寻到了何叔,常与何叔一同喝酒论理,那时何叔已经娶妻了,二傻也没在江湖上去闯什么名头,连婶对这时候的二傻倒是颇有印象的——虽说有些傻,可是脾气挺差的,别人一旦惹了他,当即便给人摆上一张臭脸。
那时连婶不过是端菜的时候将菜汁撒到了他的衣裳上,他便当即板着一张脸将那沾了菜汁的衣裳撕了开——想来是不好相与的。
后来二傻便没再来过了,江湖上倒是多了一个江洋大盗二傻。
传闻江洋大盗二傻的轻功在江湖中分属一流,仗着自己的轻功厉害便自封了个侠盗,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就变成了不讲道义的盗贼了——但凡是他看不顺眼的人,他便去偷,哪怕是穷苦人冒犯了他,也是照偷不误!
至于九针毒医莫雪梨更是有趣了,她本是个寻常的医女,长相又颇为不错,免不了有几个阿谀奉承的,一时便觉得自己了不得了,便要同江水榭的主子比一比毒术。
可江水榭一向避世、哪里是那么好找的,莫雪梨在江水榭外迷了路,便机缘巧合地到了何叔家中。那时何叔虽已成家立业,可面目还是不错的,那莫雪梨也不知看上了何叔哪里,赖在家中便不走了。
连婶回家后便见一女子对自家丈夫腻腻歪歪的,那还了得——当即扯了袖子要将她给打出去!当然,那时候何小子还未出生,自是帮不了连婶的。
莫雪梨随身带着银针,当即将连婶给扎得瘫在了地上,何叔手忙脚乱地要帮连婶去拔针,可那莫雪梨却得意洋洋说道:“这银针扎穴是有顺序的,若是拔错了,那连婶的下半辈子可就完了。”
何叔与连婶都不是怎么爱看医术的人,一时便没了法子。
连婶在床上整整瘫了半个多月,而何叔为了保住连婶的下半辈子,对莫雪梨可谓是阿谀奉承到了极点。
端茶送水倒是其次,捏肩敲腿也算还成,可这一到晚上莫雪梨就拉着何叔进房里哄她睡觉——
连婶气得嘴角冒泡,忍无可忍之下,本想向江水榭求救时,与莫雪梨一同来的公子却找到了此处。
据闻那是莫雪梨的师兄,师兄将师父搬了出来,莫雪梨这才不甘心地离开了。临走前何叔喊她去拔银针,她却笑称:“压根儿就没有什么顺序,骗你们的,竟然信了——随便拔下来就好了,我本就没使多大的力气,她之所以瘫在那里,也不过是因了我淬在银针上的麻毒罢了。”
吃了这样大的哑巴亏,嘴皮子起了一圈火泡的连婶哆嗦着手,自个儿将银针给拔了。便是从那时起,她才苦心研究银针扎穴之术,江水榭的毒术她也涉猎了不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莫雪梨也尝尝苦头!
莫雪梨不是什么好人,这点连婶深有体会,并深藏于心。
“可是二傻和莫雪梨怎么会待在这里呢?莫非……”连婶皱眉道,“他们也是被当成了恶人,才待在这除暴门?”
何叔点头:“差不多是这样。二傻也在砸石头,同我一样。而莫雪梨却是检查石块的人,多多少少算是个有些权利的人。二傻说,门中除了门主和几个长老之外,其他的人都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恶人。包括镇子上看似温和的人,都是曾经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镇子里的人之前也是在砸石头,只是后来因为除了体内的恶,这才能成为镇子里的寻常人家。”
连婶越听下去越觉得惊讶:她与何叔身处江水榭,对江湖上的变故并不是很清楚。可是也曾听说过江湖上的风气一向很好,没有什么大恶人——看来并非是没有大恶人,而是所有的恶人都被关在除暴门了?!
在江湖上,除了千鸟楼外,便是这除暴门最为隐秘了。连婶之前以为除暴门只是将它们自己门下的弟子除去恶念之类的,可是她做梦也没想到,除暴门的弟子竟是收容了这样多的“恶人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