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潇是十岁的时候来到天音教的,与她一同被带上玉石峰的还有凉玉,后来她做了师父的大弟子,凉玉则做了她的师妹。
后来师父收的弟子越来越多,林林总总地加起来便有十位了。几位师姐妹便开始起了争宠的心思,师父只有一个,而未来能做教主的人也只能在她们之中选一个。
烟潇本来就懒,所以后来练功也并不怎么上心了:明明师父规定鸡鸣时分便要出门练琴,她却敢睡到午时才去。
师父算是大大小小地惩治了她几次,可她却总是不思悔改,心下想着:总归我又不是有甚么远大抱负的,练得过去就算了。
后来师父许是对她太过失望了,便不再管她了。烟潇自以为得意,却没想到自己会在不久后便栽了一个大跟头!
天音教每年都会有一场比试,师父的入门弟子与天音教的普通弟子都是要一同参加的——便是在那一年的比试中,烟潇败给了一个初入门的弟子。
自那以后,烟潇便成了几位师姐妹之间的笑话。一个给师父丢人现眼的弟子,自是不必给她好脸色的,烟潇被那几位小师妹捉弄过、嘲讽过,虽都是小打小闹,可却还是教她很是难过。
唯有凉玉不曾说过她,且还替她出头。
可是同门剩下的那几位又何尝是好相与的角色,凉玉虽是师父的二弟子,可是这些年也是跟在烟潇身后逃过几次练习的,在烟潇成为笑话的那一年的比试中,凉玉也只是拿了个第十名的成绩。
烟潇与凉玉被那几个后来的师妹嘲讽欺辱了一番,那几人走后,凉玉便悄声细语地对她道:“师姐,我们以后早起一块练琴吧?”
其实对于烟潇所受的欺辱,师父又何尝不知,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置理罢了。可是烟潇却是要与师父置气到底了,只见她一把甩开凉玉,没好气道:“要去你去,我不去!”
冰天雪地里,凉玉被她推了个骨碌,可是她却是头也不回地便走了。
她不知道。
若是当时她回了头,是不是凉玉就不会那么早地离开了呢。
可她那时却是恨透了玉石峰,恨透了天音教,恨透了那把古琴。她回去后气得一把将刻着自己名字的琴摔成了两截!
此后再不练琴。对天音教的所有都不闻不问,凉玉来找过她几次,她都视而不见。
故而她并不知道,在那之后凉玉都做了些什么。
直到三年后她才起了心思去看一看天音教的比试,抬眼间便看到了白衣胜雪的凉玉。
凉玉立在比武台上,一场败了天音教的弟子,下一场又败了师父门下的一位弟子,再接着便是两位、三位、四位……直到八位。
凉玉拿了第一的名头。
烟潇听到有人说:“凉玉师姐果真是厉害,如今已是接连三年拿了头筹了!”
还有人说:“那可不,凉玉师姐本就聪慧,并且每日费的心血可是你我比不上的!她若不拿头筹还能是谁拿?莫不是那个睡到日上三竿的大师姐吗?”
烟潇自嘲一笑,却是转身走了。这三年来,没人找她的麻烦,她也不想惹是生非。可是凉玉……真的超乎了她的预料。
真是好样的。她心道。
再后来,便是遇见柳如柳了。
师父说柳如柳是个穷苦孩子,便收留了他,烟潇自觉地自己终于有了个可以欺负的师弟了,便常去寻他的晦气。
凉玉便总是挡着。
她与凉玉终于因为柳如柳开始了第一次的针锋相对。
然而与柳如柳一同来的那位小少年却是被她们给忽略了个一干二净——云诺涯,也是个穷苦孩子,却不似柳如柳一般书生气息,反倒像是个二流痞子一般。
在烟潇欺负柳如柳的时候,他总会插上一脚。
后来烟潇也慢慢看透了这云诺涯究竟是个什么货色——欺软怕硬,自然也是更喜欢温婉的女子,譬如凉玉那个样子的。
二流痞子见了凉玉之后,总会装出一副清风淡雅的气质来,可凉玉却是与柳如柳惺惺相惜。
凉玉与柳如柳二人,常是一人弹琴、一人看书,气氛倒是温馨得很。烟潇便在一旁看得牙痒痒,而云诺涯则更是不忿,总是有意去坐在两人中间。
几人的年龄越来越大,可是师父的身体却是越发不如从前了,已然是决定要将教主一位传于门下的弟子了。
按理说是应该传给大弟子烟潇的,可就她那副模样,天音教上上下下的谁能服她?故而师父便选了在年年比试中都连拔头筹的凉玉。
可师父总归还是顾虑着烟潇的,所以关于辅佐凉玉一事,师父还是都交托给了烟潇。
首先是凉玉未来的夫君,只得从柳如柳同云诺涯两人里挑了——当初师父带两位男子上山的意图便在于此了,只是师父又怕凉玉会被男子所惑乱,所以才将心蛊交给了烟潇。
凉玉选的夫君,是云诺涯。故而心蛊的毒也是给了云诺涯,只是烟潇下毒时云诺涯并未察觉。
烟潇本以为柳如柳会安然无恙,可师父早就明察秋毫,在得知凉玉心中所属实为柳如柳后,便又命烟潇也将蛊毒放入了柳如柳的体内。
如此一来,这天音教的两位男子均是被规整得服服帖帖的了,师父便也安心地去了。
而烟潇则负责每逢月中便将压制蛊毒的药掺在那二人的饭食中,凉玉便安安心心地去做教主。
直到武林盟主号召十大盟主去江水榭,烟潇才发现,凉玉的身体已然是垮了。
听八大执教说,冬里最冷的时候她还在练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琴技虽是越来越高超,可身子却变得越来越弱了。
烟潇想要替凉玉走一趟,可凉玉却拿出教主的身份来压她,烟潇便给凉玉下了药,却没想到待第二日的时候,凉玉还是去了。
后来凉玉的尸身被送到天音教,柳如柳本是想随凉玉而去,却还是被烟潇给拦下了,思来想去,烟潇终于派人将柳之渡请了来。
柳之渡,便是柳如柳的父亲了。
只是柳之渡从前并不知晓有柳如柳的存在,直到几年前才打听到柳如柳在天音教便辞官而来,可是当时柳之渡却被师父给拦住了,使得父子二人并未相认。
怕柳如柳多心,烟潇并未出面,只是请的门下弟子去安排柳家父子相见。
随后柳如柳才打消了轻生的念头,而烟潇却依旧同八大执教争夺着教主一位。
她虽琴音不佳,但师父临终前还是把天音教的镇教之宝“软弦”给了她。借着软弦,八大执教也不敢怎么着她。
两相胶持着,终将云诺涯推了上去。
后来,便是为了控制云诺涯与柳如柳,她拿着为数不多的解药,假装看不见二人的痛楚吧。
可是,谁又曾好过呢?蛊毒的解药本就是由凉玉的血制成的,自打凉玉一去,解药便是用一粒少一粒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那女子问她。
“有啊——”她笑道,“最想回到初来的时候——好生练琴、聆听师父的教诲,不愿再成为旁人口中的笑话。想同凉玉一般成为师父的骄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