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中,神权被分配在三位帝君的手上。若是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可以说是胜券在握。
可两万多年前,三位帝君在之遥公主陨灭之际,发誓守护天帝,永生永世绝不背弃。所以即使不满天帝的所作所为,他们也从来没有取而代之的念头。由此及彼,如果乐辰与腾蛇对上,意欲夺取天帝之位,三位帝君势必会加以阻挠。到时候情况十分不乐观。
对方分析地头头是道,乐辰不住地点头表示认同。
待他说完后,她道:“目前为止,颂川肯定站在我这边。灵澈深爱之遥公主,想必绝对不会背叛对她的承诺。如此一来,唯有寻烨是个变数。”
发誓又能怎样,当初之遥为了弟弟,逼迫三个好友许下诺言。可是,世事难料,她应该不会想到自己的母亲和弟弟热衷权势,几次三番图谋暗害好友。
现下,天帝屡屡对三位帝君出手,为求自保他们也不得不做些什么。不过,前提是不伤害王母和天帝。照这样看来,她可以对颂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许诺事后善待天帝,然后再让错芫从旁劝解,必然能够拿下颂川。
至于灵澈,从他对之遥千年不变的爱恋中,乐辰深深体会到“情深不悔”这四个字的意义,所以对于他,她不报任何希望。
最后,便是寻烨。
人尽皆知,寻烨爱慕之遥,但爱得有多深,能否让他放弃天道甘愿一心追随,她并不清楚。如今,只能尽力拉拢他,或者请求他不要干涉进来便好。
太上老君无话可说,乐辰与寻烨之间那些纠葛,早已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现在提及颇不合适。望了望窗外渐渐黑下来的夜,他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今日时候不早了,你且先回去吧。”
“好。”乐辰起身。
两人一同走到门口。乐辰谢绝了太上老君护送的提议,一个人独自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太上老君忽得眼眶一酸。默默地用手盖住了眼睛,他低笑自嘲道:“不是她,不是她。”转身踉踉跄跄地回房,矮小的身体略微有些佝偻。
夜风寂寂,天界的夜静谧无声。没有风过潺潺,没有鸟虫鸣鸣,幽静而诡异,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同一时间,瑶池灯火通明。王母和天帝对坐两方,相顾无言。
随着乐辰的苏醒、小龙皇的降生,王母心里的惊惧越来越重,几乎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天帝素来心思细腻,早已察觉出母亲的反常,只是对方不说,他便不问。
然,今天却不行了。
午时他收到消息,说是乐辰独自一人前往兜率宫拜访太上老君,而且太上老君亲自迎她进去。两人在客厅里密谈了整整一个下午,晚间又亲自送她出门。
这下,他有些慌了。
从前,王母对乐辰身世的猜测,而今一一应验。梧桐山的宴会上,她在众目睽睽下展示天火,用事实证明自己确实是朱雀上神之女,打消了众人心头的疑虑。
龙虚山上她鼎力相助,在青龙族小龙皇破壳而出时,把身上的远古青龙血脉注入他的体内。使得青龙族一众长老们确认她是青龙上神之后、青龙族名正言顺的少主。凤族皇者,青龙少主,不仅赢得了两族的支持,亦向世人昭示她崇高的地位。
这本就使天帝日日心里难安,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又传出她主动接触天界的中流砥柱的消息,他终于忍不住开始揣测对方的意图。如果真如母亲所说,乐辰想要的是一介帝位,那么他能够守得住吗?
天帝不清楚,因此内心更加焦虑慌乱,无计可施下,只得来瑶池寻找母亲商量对策。
“母后,你说乐辰拜访太上老君,是何居心?”沉寂许久,天帝有些沉不住气,急忙问道。
王母抬眼望着儿子,满脸疲惫,好似经历过一场大战,只觉浑身乏力一点儿都不想动弹,也不想说话。可对方是自己唯一的孩子。不论她再怎样,也无法忽视他惊恐万状的样子。
微叹了口气,她道:“空冥,你知道一百五十万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两位主神和五位上神陨灭的吗?”
无视儿子困惑迷茫的眼神,她微眯眼眸,陷入了遥远却清晰的回忆中,自顾自地说:“是我和你父亲做的。”接着,把一百五十万年前那场灭世天劫一一道来。
天帝听罢,如同被雷击中一般,整个人完全呆住。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七个神兽的死是自己最尊敬爱戴的父母一手策划的。即便他们是生他养他、爱他护他的父母,他也无法做到平静面对当年的真相。
“母后啊母后!儿子以你们为耻。”他痛苦地闭上双眼,艰难地说。他想,要是姐姐尚在人世得知这件事情,一定比自己更痛苦更难过。
听此,王母惊慌失措地看着儿子,人生第一次真正感到恐惧。握紧儿子的手,她惊惧交加:“空冥,母后知道错了,可是不管怎么样,母后对你和你哥哥姐姐的爱是真的。”
天帝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身形不动。听到她的话,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内心有所动摇。
紧紧握手成拳,他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最后缓缓睁开眼睛。清澈的双眸中空无一物,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也没有怨恨,什么都没有。
望着这样的儿子,王母心里没来由的不安起来。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生怕错过哪怕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空冥?”她小心翼翼地轻声呼唤。
天帝没有看她,只淡淡问:“乐辰知道这些事情吗?”
王母微愣,想了想而后答道:“应该是知道了。凤凰涅槃,承继远古血脉的同时,亦接收了远古的记忆。”
闻言,天帝身子猛地一震,眼眸骤然缩紧。
身下的坐垫,还是一如往昔地舒适温暖;
庭前的莲花,还是一成不变的娇艳美丽;
面前的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
……
瑶池的一切看似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然,空冥仔细环顾四周,却觉得它们仿佛都变了模样,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空白。
三千年前,寻烨悔婚,乐辰决然走上诛仙台,至死不悔;三千年后,虽然她灵脉受损,变成了一个孩童,但种种迹象表明,她生而不凡;再然后,她执掌凤族,收复青龙族,扶养小龙皇。
这一桩桩,一件件,绝非易事,绝非偶然。唯一的解释便是,她乐辰是天之骄女,天命所归。
那么这样的乐辰知道了当初的事情,知晓了父母死亡的真相,依照她的性子,必然会向自己的母亲报仇,一雪前耻。为了复仇,她会怎么做呢?他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一旦父母的恶行被揭露,他再无资格坐在天帝的位置上。
届时,他将会被赶下来,如过街老鼠般被众人指指点点。到那时,他从云端跌倒尘埃,一无所有。
“母后。”他轻轻道,目光涣散没有焦点:“太上老君和朱雀上神或者青龙上神有无交情?”
王母愣了一瞬,嗫嚅了下嘴唇,双目微转回答道:“朱雀好像救过他。”
这就对了!
这时,天帝又想起了了另外一件事。当日瑶池赏花宴上,敏跃意图加害乐辰,似乎是太上老君救了她。本以为两件事皆为巧合,现下回想可能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如此一来,乐辰找上太上老君是早晚的事。因为太上老君本身就有接近她的意思。
“可恶!”天帝忍不住低吼,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手段,怎能不令他气恼。“一个巴掌拍不响。乐辰和太上老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应该已经结成同盟站在同一战线上了。”言毕,便见母亲萎靡不振,神色戚戚。
他反握住她的手,珍重而坚定地说:“母后您放心,谁都不能夺走我们的东西,哪怕那个人是乐辰也不行。”
“嗯!”
夜空萧瑟,星辰零零散散,天界虽不至完全黑暗,但却无一丝一毫的明晰光亮。所有地方都是晦暗不明,模模糊糊。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阴谋,也随之而起。无声无息,却能够在顷刻间,杀人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