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道:“空冥,世人皆知:凤凰生孔雀,孔雀生大鹏。那么,你知道凤凰由何而来?”
天帝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他不过三万余岁,怎么会知道立足三界数百万年的凤凰一族是怎么出现的。
虽然早已知晓儿子的反应,但真正看到,心里还是逸出一抹无力感。王母抬眼,望向不知名的远方,神色恍惚眸光迷蒙,声音更是轻如鸿毛。
她道:“凤凰源自于朱雀。”
朱雀?
天帝拧眉沉思,静默不语。
那边,王母仍在说着:“天地初开时,世上有两只朱雀,其中一只诞下凤凰,缔造了现在子嗣昌隆的梧桐山凤凰一族。不过可惜,她在一次历劫中陨灭,从此天地之间,只剩下一只朱雀,便是后来位列十大神兽之一的朱雀上神。”
天帝的眉头越皱越深,联系起母亲反对乐辰去凤凰族,又提到朱雀上神,脑中蓦地幽光一闪。
凤凰生孔雀,孔雀生大鹏。而凤凰,来自朱雀。
“母后的意思是,乐辰是朱雀上神的后代?”纵然太不可思议了,但天帝还是脱口而出,说完,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怔怔然噤声。
王母暼了一眼儿子惊讶的模样,轻叹:“当年我得知乐辰并非凡人,而是紫金凤凰时,隐隐猜测她可能是凤族遗落凡间的孩子。毕竟,这样的事有先例可循。然,今日你说乐辰是凤族的皇者,而且是朱雀亲口说的,我突然就想起了一些事。”
轻轻抚摸了一下桌案,脑海中不禁闪过久远的时代里那个热情似火的红衣女子,她呢喃道:“有一年你父皇寿诞,邀请我们其它九人参加。那时,她和青龙两情相悦,情意绵绵。于是,宴会上我们忍不住打趣他俩。青龙沉稳,只笑笑没有说话。而朱雀,却大大方方地与众人谈天说地,还笑称……”
似是有些哽咽,王母停顿了一下,而后闭上眼睛,继续道:“笑称日后要生一只独一无二的紫金凤凰。”
“可她和青龙上神已经陨灭一百五十万了!”天帝忍不住打断母亲的话。
王母缓缓睁开双眼,凝望着儿子:“我知道,可事情真的太过巧合了。朱雀说要生一只紫金凤凰,还昭告凤族皇者是紫金凤凰,偏偏现下就出现了一只紫金凤凰。这一切的一切,当众多巧合发生,只能有一个解释: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天帝泄气,挺直的脊背渐渐弯曲。他垂头幽幽道:“母后说了这么多,到底何意?”
肯定不是为了告诉他,乐辰是朱雀的孩子这么简单。
王母瞅着儿子,痛苦地皱着秀眉,轻声道:“空冥,如果母后所料不错,乐辰的父亲是青龙。”
一瞬不瞬地盯着儿子,她脸色凝重,肃然道:“虽然不知当年两人陨灭前,怎么保住孩子的,但不管怎样,乐辰都会成为你最大的敌人。”
“为什么?”天帝彻底懵了,母亲的一番话弄得他一头雾水,什么也没听明白。
王母不答反问:“你应该知晓,在十大神兽中,不论地位还是实力,我和你父皇都远远低于青龙和朱雀。”
十大神兽,凭实力排名。位列前二的,自然是盘古大神双目所化的烛照主神和幽荧主神。其次,是四大守方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上任天帝黄龙,仅居第八,腾蛇更靠后,排在第九。
天帝点点头,正是因为知道这些,他才屡屡退让凤族之人。可,这与他和乐辰又有什么关系?
好在,王母接下来的话为他解决了困惑:“你父皇在十大神兽中地位不高,只因其它神兽淡泊名利,不喜拘束,他才坐上了天帝之位。而今,风水轮流转,你继承天帝宝座万年,凭借的是你体内黄龙和腾蛇的血脉,而非你自己的能力。依此类推,其它上神的后代,也有机会登上这个位置。”
“母后是说……”天帝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母亲。
莫非母后的意思是,乐辰会与他争天帝之位?
“我是说,如果乐辰的身份一旦公布,天界众仙自然以她为尊。若是她想要这个位置,你也得乖乖让出来,双手奉上。因为,你是黄龙和腾蛇之子,而她却出自青龙和朱雀,背后还有一个凤族。”
空冥能够坐稳帝位,除了寻烨等人的辅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是远古神兽之子。
远古十大神兽,七人在一百五十万年前的劫难中陨灭,其后白虎叛逃魔族,为仙家不耻。
王母下嫁黄龙,生下十子一女。
如今万年过去,只剩下空冥一个人。故而在众人眼中,空冥是十大神兽唯一的后代,因此他们才会支持他成为天帝。
如果这个时候,他们知道十大神兽还有别的后代,且那人的父母地位比之空冥的更高,到时谁做天帝,尚未可知。
天帝摇头不信,或者说不愿相信:“母后,一切都是你的猜测,而且就算如此又能如何,乐辰只是一个无知孩童,她若为帝凤族和错芫必定权倾一时,届时众仙家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不会允许。”
看着儿子不以为然的样子,王母叹了口气,怒其不争:“空冥,不要抱着侥幸的心理。母后既然会这么说,肯定是有九成的把握。至于乐辰,她总会长大的。”
“母后!”天帝不由得抬高了声音,阴沉着脸:“你为何总是往坏处想。咱们好不容易安稳了几年,眼看就要蚕食寻烨他们,夺回属于我们的神权,你怎么在能这个时候危言耸听、杞人忧天。”
王母见儿子这样,无奈地低下头不再言语。
身为母亲,她最是了解自己的儿子。她知道空冥自幼聪慧,有雄心壮志,但经历太少极为自负。罢了罢了,这件事就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来处理吧。乐辰,决计不能回到凤族。
天帝走后,王母命人招来容宁,只说了一句“不能让乐辰平安到达梧桐山”。
容宁正在为黄白上仙没能打击到错芫等人而恼火,乍一听到这话一时间愣住,没有反应过来。
王母冷冷地望着她,冷酷地说:“容宁,这次的事务必办好,如若不然,本宫就送你去地狱之渊。”
地狱之渊?
容宁生生打了个冷战,害怕起来:“是,娘娘,容宁一定尽力做到。”
“不是尽力!”王母盯着她,眼神犀利,高高在上的态度令容宁眉心一皱。
可她明白,眼下自己还要依附他们母子,不能翻脸,因此不得不隐忍怨愤,扬起一抹讨好的笑,恭敬而温顺地答:“是。”
闻之,王母的脸色渐渐好转,露出一丝笑容。
回到百花宫,容宁左思右想辗转反侧,终于在翌日晨曦初降时,想到了一个妙招。抬眸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朝阳,红彤彤的朝阳没有耀眼的光芒,温暖却刺眼,看得人格外舒心。她勾唇浅笑:乐辰,这次看你往哪里逃。
云苍宫内,错芫和乐辰收拾好了包袱,正在和颂川依依话别。
“大师兄,你不用想我,辰儿只是去玩几天,很快就会回来的。”小姑娘自以为大师兄像自己舍不得他一样舍不得自己,于是安慰道。
颂川失笑,感情这小丫头以为自己只是去游玩的,却不知去容易,回来就难了。不过不要紧,等他安排好了天宫的事,便去梧桐山找他们。
虽说梧桐山的凤族与乐辰同根同枝,但毕竟两方并不熟悉,那里的情况也不知怎样,还是要自己守在他们的身边,才能安心。
“嗯。记得听错芫哥哥和二师兄的话,要不了多久,大师兄就去看你。”他抚了抚小姑娘的发包,轻声道。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身后那一袭青衣身上。错芫对他点点头,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等你。好。他亦无声回答。
小姑娘没看到两人的互动,扯着寻烨的袖子质问他昨天去了哪里。寻烨哪敢说昨天自己回了宸凰殿处理事情,只道去和朋友道别。
小姑娘心思简单,不疑有他。微微点头,算是放过了他。
白羽看着眼前的四个人,两大两小,双眼微眯,不动声色地将他们的神情举止收入眼底,暗暗记下。
他活了一百多万岁眼光毒辣,这几个年轻人,大的不像话,小的也不一般,只有他家小凤皇最是单纯。
“辰儿,我们出发吧。”他上前握紧乐辰的小手,深怕一转身她就不见了。
那份小心翼翼、紧张兮兮的心情,乐辰不能理解。她微微仰头,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凝重中带着喜悦,清淡里透着激动。
乐辰摸着下巴想,老爷爷是不是生病了怎么怪怪的。不过她没有说出来,任由对方牵着,一路向梧桐山进发。
天真的她以为,那是一个没有纷争的美丽的地方,却不知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争斗的地方,便不得安宁。
从此刻起,她走向的不是一个心心念念的所在,而是坎坷曲折的一生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