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申辩，“好，我也相信皇上是公平的！那日你来找我，一同前来拜访琼妃，回去之后，便让你宫中的夕颜拿了图样过来，让我做这占风铎，送给琼妃！你敢说是我污蔑你吗？”
“夕颜？哈哈哈……”兰妃忽然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笑什么？”惠妃怒道。
兰妃猛然敛住笑容，曾经幽兰出谷般清丽的脸庞冷若冰霜，“夕颜已经死了！”
死了？！
惠妃瞪大双眼，震惊得跪坐在地。自从去神星宫拜见过大神官后，她便一向深居简出，对于后宫内的消息，也不怎么关心。夕颜的死讯，在莫华的旨意之下，并没有大范围的传播出去。
夕颜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
这……
惠妃为之语塞。
叶琼姜忽然开口，“惠妃姐姐不是说夕颜拿了图样去找你么，无论夕颜死活，那图样可还在？”
啊，对，还有图样！
惠妃感激的看了叶琼姜一眼，连忙摸着身后红玉的手，道：“快快快，你快回去，将那图样取来。”
“是，娘娘。”红玉连忙起身向外奔去。
兰妃眼角轻挑，向海棠望去，只见海棠微不可察点点头，便冷笑着道：“好，妹妹就等着姐姐的图样，也好让姐姐心服口服，心死认罪。”
一时之间，室内寂静无声，坐着的和跪着的，都在等着红玉取了图样回来。
叶琼姜扫了一眼端坐不动，没有任何惧怕之意的兰妃，忽然吩咐道：“纺春，本宫有些口渴，你去吩咐外面的宫女，送些茶水点心进来。”
纺春一怔，这茶水点心都在桌上摆着呢，怎么又要茶水点心？
叶琼姜波澜不惊，淡淡道：“这茶水凉了，去换了热的来。”
“呃，是，娘娘，奴婢这就去。”纺春望了跪在地上的惠妃一眼，忽然就有些明白了琼妃娘娘的意图，连忙退出去。
不一会，便重新将热茶送上来，站在叶琼姜的身后，小小声耳语道：“娘娘，奴婢已派了人去盯着了。”
叶琼姜没有任何表示，只微微站起身，亲自给莫华斟茶，轻声道：“皇上，这地上又冷又硬，还是请惠妃姐姐起来说话吧。”
莫华抬眼看她，严肃的面孔上露出一丝轻轻的笑意，叶琼姜与他的目光一触即收，提着茶壶又斟满一杯茶水，端起来走到惠妃面前，蹲下身子，道：“姐姐请喝茶。”
茶杯递到惠妃手中，叶琼姜便顺势拉着她站了起来，识趣的纺春更是递上了绣墩，让惠妃坐了下来。
“琼妃妹妹真是善良，不过也要慎防小人才是。只怕妹妹这番善举，得不到善报。”
“多谢兰妃姐姐关心，此事还是由皇上定夺为好，我们就等着那图样取来便是了。”
叶琼姜不愠不火的回了一句，便安静的坐下。
兰妃眸光狠狠的闪了一下，越发阴沉了起来。
过不多时，红玉已经赶了回来。
惠妃激动的站起来，“红玉，东西呢？”
红玉并不回话，反而缓缓垂下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东西呢？赶快拿出来啊！”惠妃狐疑。
兰妃轻笑一声，眼眸微眯瞧着热闹。
红玉抿了唇，半晌才道：“娘娘，奴婢……奴婢实在不能跟您一起污蔑兰妃娘娘了……”
“什么？”惠妃吃惊的望着她，简直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红玉干脆跪下来，“娘娘，您向来温婉，也时常教导奴婢们要行端身正，可是您……您这样污蔑兰妃娘娘，这实在不是奴婢敬重的惠妃娘娘啊！今天当着皇上的面，奴婢真的没有办法再帮您撒这弥天大谎了。”
“你……你说什么……”
惠妃退后几步，身子晃了两晃，险些摔倒，连双唇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红玉，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这种被最亲近的人，亲手狠狠的捅上一刀，将心脏捅了个通透的感觉，绝非一个痛字可以形容。
“红玉。”莫华沉声开口。
红玉膝行而至，面圣而拜，“奴婢在。”
“你来说说当日的情况。”
“是。”红玉俯首三拜，才端正跪立回话：“当日，确实是兰妃娘娘前来邀请惠妃一同去琼露殿。等惠妃娘娘回来之后，便亲手做了这件占风铎，第二日送给琼妃娘娘。还向琼妃娘娘陈说，这件占风铎具有祈福之意，可以招来好运。”
红玉将头垂得更低，晶莹的眼泪轻轻淌下眼角，哽咽道：“青岚殿的夕颜没有来过，也没有带来什么图样，更不是兰妃娘娘进言的……一切，都是惠妃娘娘自己的主张……”
这几句话，她说的断断续续，神情更是悲伤欲绝。红玉忽然转过身来跪在惠妃身前，用力磕头，“娘娘，娘娘，奴婢向来敬重您，可是您这一次的作法，实在是……还想让奴婢去伪造图样，诬陷兰妃娘娘，奴婢实在是做不了……娘娘！奴婢毕竟是您的人，平日受您恩惠，奴婢愿以死谢罪。”
“嘭嘭嘭”，大力的碰撞之下，红玉的额头已经鲜血淋漓，流过脸颊，再加上泪水，当真是凄厉如鬼。
她说到此，突然起身，找准门柱，猛地扑过去，“嘭”的一声，撞得头破血流，死于非命。
“啊！”纺春轻叫了一声，以袖掩面，吓得面无人色。
海棠深深垂头。
叶琼姜也没想到红玉会突然撞门而死，身子已经起了一半，可到底来不及阻止。
庆安抄着手站在皇帝身后，默默的看了一眼稳如泰山的皇帝，若是他出手，自然是能将红玉拦住的，不过皇帝没发话，他也不好擅自行动。
兰妃瞟了一眼面无血色，已经整个人软倒跌坐在地上的惠妃，轻轻拢了一下鬓边乱发，“现在，姐姐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我……”
到了现在，要说惠妃还没有察觉这一切都是兰妃搞得鬼，她就太笨了。
惠妃转头深深望了一眼兰妃，又看了一眼琼妃，眼里慢慢升起一股绝望之色，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泪水在眼眶里转了两转，却终是被憋住了，“臣妾……无话可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夕颜死了，红玉也死了。
行事如此干净利落，造成绝对的“死无对证”，是彻底截断了她所有的退路，不给她任何反击的机会。
兰妃得意的轻笑，“这么说，姐姐是认罪了？”
眼泪轻轻滚落，惠妃望了皇帝一眼，又慢慢垂下头，慢慢的道：“我……”
“惠妃姐姐先别急着认罪，妹妹这里还有个趣事想说给皇上听呢。”
惠妃惊奇的望向琼妃，事到如今，难道还有转机吗？
“哦？”莫华饶有兴趣的看了叶琼姜一眼，对于死在眼前的红玉仿佛视而不见，“是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叶琼姜没有说话，向纺春使了个眼色。纺春轻轻点头，向外面道：“莺儿，娘娘让你进来说话。”
一个小宫女便束手束脚的走进来，看到门口红玉的尸体，明显哆嗦了一下，路都有点走不稳，直挺挺得跪下来，“宫女莺儿，见过皇上，见过三位娘娘。”
兰妃与海棠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也看出来琼妃似乎想保惠妃，不过这个时候叫这么一个宫女进来，是要干什么？
莫华也不让她起来，只拿眼一扫琼妃，等着她解惑。
惠妃也是茫然。
叶琼姜道：“莺儿，你不用怕，只管把你刚才跟着红玉回去的所见所闻都说出来。这里，有皇上，有兰妃娘娘，惠妃娘娘在，没有任何人敢为难你。”
兰妃心头一跳。
这琼妃竟然派人跟着红玉？啊，是了，刚刚琼妃让纺春去换热茶进来，就是去派她做了这件事情！
惠妃自然也反应过来，已是绝望的眼眸里也不由得升起一丝希冀。
她不明白，红玉跟着自己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扯谎，甚至不惜身死，也要颠倒是非黑白？
莺儿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期期艾艾的道：“回禀皇上娘娘，刚刚纺春姐姐让奴婢悄悄的跟着红玉姐姐。奴婢看到红玉姐姐回到惠妃娘娘的寝宫后，翻找出了一张图样，然后……然后……”
惠妃急问，“然后怎样？”
莺儿紧张得脸色有些发白，“然后……奴婢听见红玉姐姐说，说她愧对惠妃娘娘，再然后，就把那张图样烧成灰烬了。”
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一个漆着青蓝的小盒，打开盖子，呈到皇帝面前。那里面，果然是一撮燃烧后的灰烬。
兰妃本来有些不安，可听到此处，再看看那灰烬，微蹙的秀眉便轻轻展开，轻轻叹息了一声，眼波幽幽，语气也幽幽的道：“琼妃妹妹，我知道这几日皇上去我那里较多，是抢夺了妹妹的风头。可是……我今日前来，一切都是为了妹妹，妹妹你又何必污蔑我至此呢？便算你恨我，也要保全自己的身体才是。”
最紧要的证据图样被烧成了灰烬，一切，也不过就成了道听途说，不足为证！
她兰妃，才不怕这些！
叶琼姜暗暗皱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