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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异象

莫华从琼妃处出来,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帐篷,反而一拐弯,进了大神官的临时居处。没有几天便是甲寅日了,到底于甲寅日的何时开启酬天仪式,还没有推算出来。

此时已近子时,正是天地之交,一天之中阴阳之气最为鼎盛之时,最利于占卜推演。

吊在棚顶的夜明珠,尽职尽责的散发出无尽的珠光,将帐篷内染成神秘诡异的氛围。

大神官并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向皇帝的方向看去一眼。

一团星光正在他的双手之间来回流动,仿佛有着自主生命和意识。

大神官神情郑重,专注的盯着手中这团流动的星光。

那星光开始只是缓缓流淌,沿着他的每一根手指不停的描绘,似乎在探寻某种道路。

直到将他的十指全部探索了一遍,才慢慢的缩回到他的掌心,形成一个光团。

莫华也紧紧的盯着这光团,他知道,这是天地即将给出指引的关键时刻。

马上就能知道,神谕时辰。

突然,本来是安静的光团就仿佛一块烧红的铁浸入冷水,竟然沸腾了起来。

紧跟着嘭的一声,在大神官的掌心爆裂四溅。

星光冲天!

无数的星辰仿佛一下子被吸引到帐篷之中。

幽蓝色的天光穿透帐篷,有那么一瞬间天地亮如白昼!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事情!”

“快快快,有情况!”

“戒备!”

外面巡逻的御林军看到此等异象,在微微一怔神之后,立刻按照平时的训练,全部戒备起来。

更有两队御林军纷纷将皇帝和大神官所在的帐篷团团围住,以防万一。

“皇上,神官大人,你们没事吧?”庆安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

“没事。让他们退下,这只是大神官的推演异象,不必慌张。”皇帝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深沉有力。

庆安松了口气,向围在身旁的御林军挥挥手。

众人全都松了口气,各自退下,按照原来的行进路线,继续巡逻保卫。

“庆安,你也去休息吧,今晚,朕在大神官这里休息了。”

“是,皇上,庆安告退。”向帐篷内微微躬身,庆安退下。

外面重新恢复风平浪静,而帐篷内,则是另外一番光景。

如果有其他人在,肯定会大吃已经,这哪里是什么帐篷,根本就是广袤无垠的浩瀚星空。

孤寂又辽远。

巨大的星辰就在身旁,沿着某种命定的轨迹转动,每一颗星辰都有自己的运动轨迹。

交错而复杂,让人难以参透其中的规律。

“神卿,你没事吧?”

面对这种异象,莫华也有些惊异,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他望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大神官,虽然那星光在他掌心炸开引起了异象,但是大神官并没有受到伤害,相反,此刻沐浴在这种星光之中,似乎特别享受。

过了半晌,大神官才仿佛听见皇帝的声音,缓缓低下头来,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扫过来,莫华倏然一惊!

不屑的轻蔑,宛若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神邸。

这眼神……绝非大神官的眼神!

那眼神,透着对星空的等闲与安适,仿佛生来就一直生活在星空之中,天地万物都不在他的眼中。

尤其扫过莫华的时候,那眼神里有着强烈的憎恨与怒火。

这……绝对不是大神官!

莫华暗自戒备。

“你不是神卿。”

如果不是大神官,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大神官”虽然有着憎恨和怒火,但对莫华却轻蔑到了极点,似乎不屑与他交谈,远远的向他抬起手掌,五指向内微缩。

莫华登时浑身一紧,动弹不得,胸口升起剧烈的疼痛,心脏仿佛就被他的手掌握住,正在用力挤压。

要被杀掉吗!

“大神官”的唇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杀机滔天!

“噗。”

五指即将握拳的一瞬间,漂浮在半空中的大神官,猛然一口血喷了出来,仿佛遭到了无形的重击,人也从半空中摔在地上。

帐篷中所有的星辰异象都随着他的跌落,而消失不见,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那吊起的夜明珠,仍旧散发着光芒。

大神官双手撑着地面,勉强坐了起来,向着面色惨白的皇帝问道:“陛下,你没事吧?”

虽然在最后的时刻,并没有下杀手,可是那半握,到底还是很重的伤害。

莫华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捂着依旧疼痛的心口,仔细看了大神官两眼,道:“神卿?是神卿么?”

“当然是我。”大神官悠然一笑,“陛下应该知道,接掌神星宫时,引星魄入体,便是将龙魂封引在体内,这样才能让我借助龙魂的力量,掌握神力。刚才……只是出了一点小意外,暂时显露出了龙魂而已。不过……”

他轻轻一顿,语气轻转,直视着莫华,低声道:“皇兄不用担心,被镇压的神龙受到五色神钉的制约之力,是没有办法亲手伤害大夏皇帝的。”

皇兄,有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称呼了?从他接任大神官之后,便再也没有听他说一句皇兄,向来都称呼陛下。

“朕没事。”胸口的疼痛已经在慢慢的减弱,只是大神官唇角的鲜血倒是触目惊心,“神卿,你真的没事吗?”

大神官微微摇头,沉吟半晌,才道:“陛下,就在刚刚龙魂显露的时刻,我看到了……陛下的未来。”

“未来?”

“是的,就在不久之后,陛下会有一次劫难。”

“劫难?”莫华眯起眼睛。

大神官缓缓向皇帝伸出一只手,摊开的掌心上逐渐亮起一团光芒,那光芒里正有无数的缩影飞快的闪动。

士兵的怒吼,战马的长嘶,兵刃的交鸣……

惨烈的声音无声的钻入耳膜。

莫华一震,“这是……”

还没等他仔细去看,大神官已经握掌成拳,声音清冷,“臣请陛下应劫。”

莫华挑眉。

神星宫的存在的意义,便是将一切劫难扼杀在萌芽,庇佑大夏安定繁荣,从未有过应劫之说……

“只有陛下应劫,才能保证神星宫的传承不灭。”

大神官说着,缓缓的抬手,将面上覆着的轻纱掀起,露出他那超脱于整个世界的容颜,在莫华充满震惊神色的目光里,缓缓的,虚弱的,一字一顿的道:“……皇兄,我害怕。”

眼角下,那片金色的龙鳞正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雄伟的宫殿在半山腰耸立,红墙黑瓦,庄严肃穆。

“咚、咚、咚……”浑厚的牛皮鼓被有节奏的敲响。

“呜……”低沉又富有穿透力的号角被吹响。

这浑厚低沉的鼓声与号角,有着不容置疑的萧飒肃穆,让任何听到的人都内心悸动,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

沉星落月,天空没有一丝光亮。

只有松油火把将祭坛四周照得忽明忽灭。

面目相同的两个少年,手拉着手,在无数人的顶礼膜拜与目注之中站在了祭坛之上。

仿佛处于悬崖云顶,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山风呼啸而过。

“皇兄,我害怕。”少年稚嫩的嗓音,眼角挂着一颗浅浅的泪滴,手紧紧的拉着跟自己容貌相同的另一个少年。

“别怕,我会帮你……”

得到安心略微放松的少年,还没等露出笑容,整个身子忽然就被一股力量撞得飞出祭坛,掉落深渊。

“皇兄?……”

半空中看见被他视为依靠的兄长正收回推出的手臂,唇角的淡笑是那样的残酷,将说了一半的话继续说完,“我会帮你跳下去。”

飞速坠落的身影,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转瞬即逝……

“皇上,皇上?”是谁在叫他?

少年的笑容是纯粹的冷厉,连云顶的寒风都不及他眼神里的冰寒。

“皇上,醒醒,皇上……”是……庆安么?

“陛下?”

温热的手掌,轻轻贴服在他的额头上,却带着清冷的气息。

被梦境缠绕的皇帝终于醒过来,缓缓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大神官覆着黑色面具的脸庞,那双碧蓝如水的眼眸里,透露着深深的关切。

“神卿……”莫华轻轻喘息了一声,定定的望着大神官,这曾经熟悉的人,因这一双碧蓝色的眼睛,竟有着一丝陌生。

见他醒来,大神官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左右侍立的宫女太监,吩咐道:“陛下已经没事了,庆安,让御林军准备启程吧,半个时辰之后上路。”

“是。”庆安领命,躬身而出。

“陛下也赶紧起身吧。”微微一笑,大神官也要出去。

“!”莫华坐了起来,“神卿等一下。”

“陛下有什么事?”大神官脚步微顿,却没有转身。

“你……”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莫华深深吸了口气,才道:“神卿,朕……朕梦到你接任大神官时引星魄入体的仪式了。”

“哦?”

“……朕梦见亲手把你推下引星台。你说你害怕,就跟昨夜一样……”

“陛下!”大神官忽然就打断了他的话,回过身直视着他的双眼,“梦境,只不过是虚幻而已。昨夜的事情,神卿希望陛下不要再提起,也不要再去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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