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
这下玩大发了，舒念看着邹寒屹一脸的严肃，他是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格，一般很少会与人斤斤计较，自己吃点亏是常有的事情，但这次真的是已经超越他能容忍的底线了。
“师父，真的要这么干？”
“不然呢？你们今后不打算执业了么？”
“...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首先，你们去交警队的时候是带着介绍信去的，而且一进门就交代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家属为了营造他们无辜又无助的氛围在采访中说了谎，交警队那边的态度我们暂且不管，但是...责任认定书确实是存在重大错误。”
“这是两个案子啊...”
“一个一个来，总能理顺这其中的关系。舒念，从情理上来讲，我们都不希望这场事故发生，但是从客观公正的角度出发，过错确实是在那个孩子身上，家属失去了孩子我们可以理解，可是，那孩子骑电动车上下学不是一次两次，这就说明那是经过家长默认的，说到底，是因为他们自己的疏忽间接酿造了这样的惨剧，谁都要为自己当初的行为买单...”
这几天舒念已经想通了这个问题，在义愤委屈的同时又觉得特别的心痛，那些应该是常识性的东西，但是家长和学校都没有充分重视，路上随处可以看见初、高中生骑着自行车或者是电动车穿梭在车流之间，甚至还有送小学生上学的家长与车辆抢红绿灯，出了事情连后悔都来不及。
“如果他们平时能多灌输一点安全知识在孩子身上，或者自己以身作则就好了...”
“所以，以后你记住，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不要先想着责怪别人，先在心里面问问自己，是不是做的足够好，是不是无可挑剔。”
“...我记住了...”
舒念明白邹寒屹的苦心，有时候身不由己，不是一颗不分是非的同情心就能解决问题的，类似于道德绑架的事例越来越多，人们已经陷入一个畸形的怪圈中。
“对了，师父我一直想问你那天用了什么办法让那家人不再死缠着苏师兄不放的？”
邹寒屹笑了笑，他没说话，但是舒念大概已经联想到了。
“所以，你是...”
“即兴表演了一场吐血真人秀，一屋子的人都吓得不轻。”
“...所以，这也算是一场交易？”
“一般比较理智的人都会选择撤离，他们撤的挺及时的。”
“你...”
“难道还打算找他们要点赔偿？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列个清单出来？”
“...打伤人...这是法律规定的啊。”
“我只是希望他们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自己犯的错误别人没有义务为他们买单，他们已经是家破人亡，赶尽杀绝的事情还是少作为妙，就当是给自己积德了。”
“...”
舒念没说话，积什么德？差点丢了半条命了，还积德。
“这不就与你柳暗花明了吗？”
邹律师总是在别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一本正经地说出一些让人掉鸡皮疙瘩的情话，舒念听他这么一说，又觉得分外窝心了。
赞同不赞同有什么重要呢？至少他现在已经没事了。
医生快要被邹寒屹这尊大佛弄得怀疑自己的工作能力和专业水准了，现在又加上了提心吊胆防着他逃院这码事，结果第二天查房的时候又听见他孜孜不倦的询问能否出院的事情。
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他也特别地想在出院通知书上签上自己龙飞凤舞的大名，有多远送他多远，最好不要再进来，但是查了几项指标以后，他还是斩钉截铁的否定了邹寒屹的要求。
所以，邹律师又万般无奈的在医院待了两天，不过有舒念忙前忙后的陪着，小姑娘像个贴心细致知冷知热的小棉袄，暖得他都有些飘飘然了，好像所有得幸福来得特别不真实。
出院那天正好在下雨，炎热的天气都变得凉爽起来，吹过来的风带着少许泥土的清香，特别的舒缓人心。可是舒念担心邹寒屹吹风感冒，硬是把他捂了个严严实实，包粽子似的。
“舒念，我没有那么弱不禁风。”
“难说...”
小姑娘用嫌弃的目光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邹寒屹有种颜面尽失的窘迫感，他身上还有浓浓的消毒水味，沐浴露都涂了好几遍还是没有把那种味道散干净。
确实是连一点说服力都没有，邹律师的神情顿时有些萎靡，眼皮都耷拉下来，舒念笑嘻嘻的发动车子。
“好啦，病美人，快点系上安全带。”
邹律师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再一次变得白里透青，青里透紫，黑沉沉的好像随时可以劈道雷下来了，但顿了半晌，他还是默不作声的系好了安全带，舒念见好就收，并且秉持着打一巴掌顺便送个甜枣的理念，在邹律师阴郁的脸上印上了一个吻，然后一本正经目视前方把车开了出去。
“...”
邹寒屹最近惯常做的动作就是心塞，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舒念是个给了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的小混蛋，屡次挑战他的权威，并且堂而皇之的调、戏他，实在是太失颜面，太不懂得尊师重道，以夫为纲了！
“回家还是回所里？”
“我一个月的假期还没休完呢。”
呦，现在都开始计较休假的问题了，要是早一点有这种觉悟的话也不会三番五次的进医院，舒念撇了撇嘴。
“那直接回家？”
“恩，我洗个澡换身衣服，中午直接去我爸那边。”
“啊？”
“啊什么，自古以来就是这种传统，媳妇再丑，总归是要去见公婆的。”
“...”
特么的，舒念扭过头回了邹寒屹一个咬牙切齿的表情，但是邹律师似乎还没打算放过她。
“而且，你们俩这王八看绿豆似的就和失散几百年的亲人一样，连感情都不用刻意培养了。”
“谁是王八谁是绿豆？”
“呵呵呵...”
邹寒屹把头扭向了车窗边，斜起的嘴角显得特别的不怀好意。
一直被这小姑娘占据上风调戏，邹律师拼着把老爹都搭进去的无良行径，终于扳回了一局，心情说不出的好。
他哪里想到，三十多的人了，竟然有一天也会重新找回小时候那种与人斗嘴争输赢高下的兴致。
“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
邹寒屹趁洗澡换衣服的空档提前给邹明打了声招呼，说是要带女朋友回去吃饭，老爷子刚接电话的时候声音还是闷闷的，一听到女朋友的时候顿时就来了兴致，乐呵呵的问他是哪里的姑娘，今年多大了，是哪里人，是不是舒念。
邹律师忍不住扶额，他爹执着舒念这个儿媳妇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了，但是，老爷子的眼光确实不错。
他卖了个关子，没和邹明说是谁，只让他耐心等着就成。
舒念坐立不安的等在楼下，她当然是喜欢邹明的，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他，还有些想念，可是...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啊，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以女朋友的身份，甚至可能是人家未来儿媳妇的身份回去见家长的，她从来没有经历过，没有准备，没有经验，心里还有些慌张。
邹寒屹那个臭不要脸的！
臭不要脸的邹寒屹衣冠楚楚的下楼，回去的路上先带她去了趟超市，去见未来的公公总不能是两手空空的，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缺少。
舒念下车上楼的时候紧张得都变成同手同脚了，邹寒屹硬生生忍住没笑出来，但是扁下去的脸颊明显在僵硬地抽、动，舒念恨不得一个拳头砸上去把他砸成一个大猪头！
邹寒屹身上装着钥匙，但是偏偏伸手去按门铃，然后双臂环胸，闲散地靠在墙边，脸上带着好整以暇的笑。
特么的！
舒念想躲却没处躲，只好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心里一遍一遍的问候邹寒屹八辈祖宗，他们等了好一会儿里面的门才打开，舒念再一次发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梗着脖子抬起头来，正好对上邹明惊喜的目光。
“你看，我就说是舒念嘛，还偏偏和我卖关子，养了你这么大还能不了解你？？”
邹明瞪了邹寒屹一眼，然后笑眯眯地伸手拉舒念进门。
“快进来，看大爷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邹寒屹摸了摸鼻子，总是觉得好像舒念才是他爹亲生的，他一定是在臭水沟里面捡来的。
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假设也是不能乱假设的，说不定哪一天就成了真，邹寒屹从来都不知道他还有当乌鸦嘴的潜质，就这么一个浮光掠影的想法，最后却成了真。
当然，这是后话。
屋子里饭菜飘香，舒念从寻着味道把目光扫向餐厅，满满一桌的饭菜，看着就是色香味俱全的样子，她原本还有些局促和紧张，这下却被食欲占了上风，眼睛都变直溜了。
“先去洗手，咱们边吃边说，我去给你们盛饭拿筷子。”
邹明特别的开心，平日里略显浑浊的眼睛都变得亮了许多，但是脸色好像不太好，像是强打精神一样，邹寒屹略微拧着眉头看了看他，还没开口却被邹明抢了先。
“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前段日子又生病了？”
“...哪的事，爸，我这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怎么可能生病。”
“哼！从你嘴里从来听不到一句实话，我问舒念去！”
邹明懒得理他，径自去了厨房，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头晕眼花的缘故，邹寒屹总觉得他爹的背又佝偻下去一些，走起路来好像颤颤巍巍随时就能跌倒一样。
他闭上眼睛稍晃了晃脑袋，再抬起头来邹明已经进了厨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