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念被饿醒了，她揉着肿成核桃一样的眼睛坐起来，然后就闻见了饭香。
“醒了？”
“晨鸽？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说想我了吗？这不巴巴地跑过来等你临幸了，先下来吃饭！”
简晨鸽的语气和平常一样，她刻意忽略了舒念哭得肿起来的脸，兀自把打包回来的饭菜摆好。
“哦...”
上床的时候舒念并没有处理脚后跟磨破的地方，这时候顺着扶梯往下爬才感觉两只脚都疼得厉害，她忍无可忍的嘶了一声，两只手紧抓着扶梯借力。
然后简晨鸽一抬头就看见她两只脚后跟破了皮的地方肿了那么高，血迹都干了，还有些糊在腿上，可真够精干的。
“舒小念，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走路...”
舒念的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朦胧，还有些许的鼻音，闷闷的，简晨鸽听着感觉整个人更不好了。
“你是猪吗？就算发生什么天大的事情，不知道处理一下伤再睡觉吗？这么热的天气非要等捂发炎了才甘心是不是！”
舒念发现她是真的有受虐倾向，之前还委屈的不行，被简晨鸽这么劈头盖脸的骂一通反而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
“晨鸽，我饿了。”
“还不滚下来吃等着我喂你么！”
“哦...”
她知道简晨鸽看着心疼，但就是死鸭子嘴硬反其道而行之，她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越在乎对方的时候就越直板直眼的凶，不把对方吓趴下就不满意似的，可心里面指不定有多难过。
舒念乖顺地瘸着两只脚在桌子前坐下，她没敢看简晨鸽的目光，于是开始埋头苦吃，饭菜特别的香，有她喜欢吃的红烧茄子盖饭，还有木耳炒肉，甚至还有香喷喷的关东煮，那是简晨鸽最深恶痛绝的。
于是，吃着吃着舒念就觉得眼前又模糊成一片，咸的发涩的眼泪掉进了嘴里和饭里，狼狈极了。
简晨鸽翻找出来小医药箱，一转身正好看见舒念憋着劲吧嗒吧嗒地掉眼泪，饭没吃了几口，放在桌子上的手有个血口子。
“发生什么事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拉了条凳子坐下来，舒念一直都在轻声啜泣，肩背一上一下的轻颤，她伸出手放在半空中，最后还是垂下来轻抚了几下。
“有事说事，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晨鸽，你别管我。”
“我抽你，舒小念，你的出息呢？都还给爹妈了是不是，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还哭！再哭我真抽你！”
舒念哭得越厉害了。
她也觉得她特别的没出息，可是没办法啊，眼泪就是止也止不住，心里委屈极了，好不容易盼来了简晨鸽，就和小朋友在学校里受了欺负，家长闻讯来领的时候，那种委屈会无限制的放大。
“你要哭还是考虑一下怎么和我说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想到什么说什么，我不嫌你没逻辑。”
“晨鸽...怎么办，我喜欢上邹寒屹了。”
“...”
简晨鸽的呼吸停滞了两秒钟，她瞪圆了眼睛看着舒念抬手揉自己的眼角，眼睛红成了小白兔，可是偏偏糊了一层水气，晕染出一层又一层的迷茫。
“小念？”
“我喜欢上他了怎么办，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上了有什么丢人的，至于你哭天抢地不吃不喝外加自残么”
喜欢就喜欢上吧，虽然邹寒屹那个人有些食古不化，但终归来说是个好人，一般不会辜负别人...可为什么是他呢？他连自己的过去都走不出来，怎么能给舒念一份安稳的爱情呢？
她这么傻，连爱情是什么滋味都没有尝过。
“是他不喜欢你，还是拒绝了你？”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可能还不知道我是喜欢他的...之前我以为他喜欢我...可是...我以为他叫的小舒是我，今天我才知道那些不过是我自作多情。”
舒念眼泪鼻涕横流，说话也是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但是简晨鸽还是听明白了。
悔叫名字误终生。
是真的特别的严重，但医生好像治不了，可以医治的人她也不大敢找...
“恩，知道了。”
“舒念...”
“恩？”
“算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
“好。”
邹寒屹挂断电话，他现在正站在舒念寝室的楼底下，天色已经很暗了，灯都开着，在有些闷热的夜晚，突然就染上了一层孤寂。
怎么好意思告诉舒念，说他魂不守舍找了她一下午，急得都快疯了，她一直都不接电话，他就害怕她神经大条出点什么事，从律所找到学校，找到主任家里，差点就跑到宿管科看监控录像了。
接通电话以前他气得都要发飙了，想着怎么也要劈头盖脸把她骂一通才能解气，可是，就听到她含着糯糯的鼻音叫他的时候，那些火气顷刻间就散了。
没事就好...但是...早上不是还生龙活虎的吗？怎么就感冒了？听着好像还挺严重的。
邹寒屹仰着脖子在楼底下徘徊了好一阵，沈舒柠的事情焦头烂额的，他原本就有些烦躁，但是这下却觉得心都揪在了一起，浑身都不舒服，明明已经知道舒念没事了，可以离开了，可是他好像不愿意挪动脚步，就算是站在楼底下多等会儿也挺满足的。
木讷的邹律师在这样的夜晚终于开始认真的思索自己对舒念那些细小微妙的感情，一路追根溯源，他仍旧想不起这种莫名的情愫是在什么时候萌生的，好像突然就来了，突然就放在心上觉得割舍变得不容易了。
好像，真的是爱情，可是，他又有些不敢确定。
回到家的时候邹寒屹几乎是垂头丧气的，邹明还没有睡，他最近不知道在做什么，睡得都特别的晚，邹寒屹敲了敲他的房门，过了一阵子才听见里面说了声进来。
“爸...”
“一下午跑哪里去了？扔下东西就没了人影？”
“您怎么还不睡？”
邹寒屹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他看见邹明坐在桌子前，上面干干净净的，好像之前是在铺着东西写字一样，可是老爷子好像有种专门避着他的嫌疑。
“年纪大的人觉少。”
“哦，对了，前阵子学校不是组织体检了吗？结果是不是该出来了？”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台灯，光线不是特别的明亮，邹明的眼神稍微闪了闪，神情有片刻的凝滞，但很快的恢复了常态，邹寒屹心不在焉，没有察觉。
“出来了，和以前一样，我身子骨硬朗着呢。”
“那您把体检结果给我看看啊。”
“我忘了扔哪了，这大半夜的找起来太费事，快回屋睡觉吧。”
“...每次都这样...”
“得了吧，我这次是有组织的活动，没骗你。”
“那您明天找找，我看了才放心。”
“行了行了，看你那一脸的憔悴样，赶紧的睡觉去吧。”
邹寒屹紧绷着精神找了一下午舒念，这会儿终于松懈下来，他确实感觉到了几分倦意，因此与邹明道过晚安以后就晃晃悠悠回了自己的卧室。
他真的是忙昏了头，没能注意到邹明些微的情绪变动，后来，他有想过，其实这辈子他挺失败的，想要珍惜的人都没能给了他们最好的，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晨鸽，我不想去上班了...”
“那就别去了，下个月要开始论文答辩，先好好准备这个吧。”
舒念没想到简晨鸽会这么干脆，她就是图个一时痛快说一说而已，但是从心理上来说还是有些舍不得，邹寒屹太不让人省心，没人管的时候做什么都能将就。
“我...”
“怎么了？刚刚只是一时口快，现在后悔了？”
“这几天比较忙...我怕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经纬那么多的人呢，不缺你一个实习生，没你之前邹寒屹也干的挺好的！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都没表白呢你就这样上赶着对人家好，有意思吗？心都碎成这样了还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死样子，你能不能别这么怂啊！”
“...”
舒念无话反驳，她知道自己应该静一静，可是又想知道邹寒屹与沈舒柠到底谈了些什么事情，心里还存着一点点的侥幸，或许他那次叫的不是她，但是现在说不定心里有了她了。
“得了，别想了，过了这两天我陪你去趟所里，论文答辩不是闹着玩的，先把这关过了再说。”
“我自己去就行。”
“就你这出息...。”
简晨鸽收拾了桌子上的乱七八糟，舒念仍旧磨磨唧唧的趴在一边，实在是让人恨不得踹她两脚。
“晨鸽，我下午睡多了，现在睡不着。”
“睡不着就闭目养神，舒小念，感情的事只有自己才清楚，我不过是一个旁观者，说的话可能带着冷眼旁观的色彩，但是在我的私心里，其实是不愿意你选择邹寒屹的，不是因为他人不够好，而是因为选择他的话你会很辛苦，他是有那么长的感情史的人，可是你还是一张白纸，你还处在对爱情懵懵懂懂的状态里，需要人的呵护和珍惜，而不是在自己还莽莽撞撞的时候帮着另一个人走出他不堪回首的过去。”
简晨鸽突然就变得严肃了，舒念有些不适应，她与她并排坐着，两个姑娘很少有正经的时候，偶尔来一次就会显得气氛特别的庄重。
“晨鸽...可是，我已经喜欢上了啊，长了这么大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感觉生活每天都洋溢着幸福，做什么都特别的斗志昂扬，可是，我现在一想到今后如果不能喜欢他，就感觉特别特别的难过，就好像是有人在抽我的筋一样。”
简晨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真的特别喜欢吗？”
“恩...”
如果不是特别喜欢怎么会那么心疼他，想方设法地努力，千方百计地渴望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希望自己早点出师，帮他分担哪怕一点点的工作。
“可是小念，你这样憋在心里不是办法，至少得让他知道。”
“不行不行...我现在已经够丢人了。”
“这和丢人没关系，你得知道邹寒屹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不敢...”
简晨鸽觉得她要是脸上有胡子的话一定能够特别淋漓尽致地表现出吹胡子瞪眼的神情，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舒念有这么怂，关键时刻就胆小如鼠了，简直朽木不可雕！
“晨鸽...我再想想...我现在很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照你这副熊样，想八百年都白搭！”
“...”
“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不把自己的心思表达出来给对方看，人家怎么会懂，邹寒屹又是那种木讷内敛的人，守着自己荒唐得过去画地为牢，情伤都不知道痊愈了没，难不成你是想等着哪一天他和沈舒柠旧情复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