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多大了，在那上学啊，家住哪里？”
“我叫舒念，今年20岁，就读于Y大法学院。”
跟着邹寒屹在外面混久了，舒念现在已经能够熟练地自报家门了，而且已经形成了惯性。
“有男朋友吗？”
“哦，还没有。”
“那你看我家阿屹怎么样啊？”
“...”
舒念猝不及防被喝进嘴里的粥烫到了，邹大爷这问得也大直白了吧？开门见山，直抒胸臆，她都有点招架不住啊。
“我听你们Y大的很多小姑娘说，男人三十一枝花，我家阿屹今年刚刚32，正好是一枝花的年龄。”
邹大爷笑起来眯着眼睛，显得眼睛更加小了，舒念哑口无言嚼着嘴里的东西，心里千万头草泥马狂奔着呼啸而过。
邹大爷您是有多担心邹寒屹找不到老婆啊！
“他这人就是看起来闷了点，不太懂得表达自己，用你们小姑娘那个时髦的词语叫什么来着？”
“闷骚...”
舒念不敢再动筷子，只好把勺子含在嘴里巴巴地看着比邹寒屹还要新潮的邹大爷，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一群大学生周围耳濡目染，邹大爷那颗心都变得青春生动起来了。
于是，她空忙着眼神接下邹大爷的话。
“对对对，就是闷骚。其实他现在改了很多...而且人特别的孝顺。”
恩，是改了不少，据说以前挺阳光积极的一个人，现在变得刻薄毒舌了。
“你现在也没男朋友，他也处在空窗期，关键是你们在一间办公室办公，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太适合发展办公室恋情了。”
“...”
舒念无语凝噎，然后听见了从卫生间出来的邹寒屹急急忙忙的制止自己父亲说媒的行为。
“爸！”
“你这刚好一点怎么就洗头啊，真是越来越记吃不记打了。”
邹明看见邹寒屹进了趟卫生间再出来，额前的头发就变得湿湿的，可不就是和刚从水里冒出来的一样，他哪里知道他儿子是因为吐得虚脱了一下子没站稳然后一头栽进水池里面去了，幸亏抱的不是马桶，否则的话，那滋味，那酸爽，恐怕是今生都会刻骨铭心了，邹寒屹当时还在无比庆幸地想。
“一时间没想起这码事，我下次注意。”
“还下次什么下次，你这么来一次我就要折寿三年。”
“您看您这又说什么胡话呢。”
邹寒屹眼前模模糊糊的，但他尽量的不让自己走出扭曲的S型路线图，于是就有点慢慢吞吞，和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似的。
“怎么走路都飘起来了？”
“还不是被您刚刚那些话给吓得，连舒念都被您给吓傻了，人家姑娘小，脸皮薄，您以后也在外人面前多少给我留点面子。”
舒念早已经从恍惚中回了神，但是因为心里有鬼，所以被邹寒屹一说脸就有些红，邹大爷看在眼里觉得这小姑娘更加水灵可爱了。
不矫情不做作，大方也善言谈，挺细心，刚刚吃饭的时候虽然表现出一副吃货的模样，但是在百忙之中都要抽出空来照顾到他儿子，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没关系，年龄不是问题，而且现在的小姑娘都觉得大叔有安全感。
舒念当然不知道邹大爷在心里面已经经过一阵弯弯绕绕估量她当儿媳妇是否合格，因为她在邹寒屹的那句话中捕捉到了一个词。
“外人。”
邹寒屹特么的脑子烧秃了吧？昨天晚上还柔柔弱弱地抓着她的手叫小舒，睁开眼睛以后就把她当成了外人，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能这么明显不是。
装那啥遭雷劈的好么。
“你别给我贫嘴，利索的裹好被子躺好了。”
邹明绷着脸狠狠地瞅了瞅他这烂泥糊不上墙的儿子，顺便从鼻孔里面哼出一口气。
“舒念，上午有事没？没事的话能不能帮大爷守着这不争气的东西，我回家炖点汤给你们喝。”
邹大爷年轻的时候一定做过变脸演员，他刚一转身，面对着舒念就换上了眉开眼笑平易近人的脸，态度温和，说话都是柔声细语的，还带着几分类似于请求的情愫。
的确，遇上个这么不省心的儿子，邹大爷也是操碎了心，他要是知道昨天下午邹寒屹逃出医院，说不定会拿起拖把打断他的腿。
于是舒念实在是不忍心违逆老人家的意愿，况且，她也确实不放心邹寒屹，所以她果断地忽略了邹寒屹拼尽全力的挤眉弄眼。
“我没事，邹大爷，您放心回家，师父这里交给我。”
“这小姑娘就是善良，等着，大爷中午做红烧排骨给你吃，还有你喜欢的凉面。”
“谢谢邹大爷。”
邹寒屹半身不遂地半躺在床上，这会儿觉得胃更疼了，他的小徒弟不光是个没眼色的家伙，还是个摇摆不定的墙头草，怎么一开始他就没发现这姑娘还有这属性呢？
舒念一路将邹明送到电梯口，目送他上了电梯以后才又往邹寒屹的病房走，沿途看见护士推着医疗车往各个病房走，她又加快了速度，进门的时候邹寒屹还是维持着那样别扭的姿势没变过，于是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走过去。
她先将床摇到合适的高度，然后没理会邹寒屹拒绝的目光和不配合，轻轻扶着他将他身后的枕头摆好，但是他的身子实在是太僵硬，和棺材板似的，好像是她在非礼他一样。
“输液时间那么长，师父你还是躺得舒服一点比较好。”
舒念板着一副公事公办一切为了你好的面孔，因为她实在是摸不准邹寒屹的心态，她退到床尾，这时才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有些发潮，那是刚刚扶过邹寒屹的手。
她没见过邹寒屹发病时候疼得死去活来满头大汗的模样，当然也不晓得这衣服上的潮气是怎么来的，还以为这人刚刚洗过澡以后没擦干净就跑了出来。
但是这次她抿着嘴没问，邹寒屹损起人来的时候总是那么出其不意，她还是不要在他明显不悦的时候触这个眉头。
“这边我可以应付，你先回学校吧。”
“我刚刚答应了邹大爷陪着你的，失信于人不好。”
“他是他，我是我...完了我会和他解释。”
“可是...”
“就这么定了，你也一晚上没休息。”
“师父...”
邹寒屹刚刚被舒念不由分说扶着变换姿势，此时感觉胃里刚刚缓过去的那阵痉、挛又卷土重来了，他话也不想再说，于是阖上了眼皮。
这时候护士正好敲门进来，于是舒念也暂时停止了和他争论。
“邹先生，吃过早餐了吧？您该输液了。”
“麻烦了。”
邹寒屹听见声音掀开眼皮看了看，顺便腾出一只手。
“医生刚刚改了医嘱，您的用药量和时间都有所增加，所以我建议您埋个留置针。”
这个护士姐姐比昨晚上那个温柔多了，人也长得和蔼可亲，说话也轻声细语的，舒念憋着一肚子的气站在一旁，听到这揉揉的说话声连火气都散了大半，于是在心里默默的为她点了个赞，邹寒屹却皱了皱眉。
“我不是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么？”
“以您现在的情况，恐怕是不行。”
“不用埋针，直接打吧。”
他不喜欢异物留在身体里的感觉，虽然是一劳永逸，但是那东西冷冰冰的，而且这不能做，那不能做，干什么都要小心翼翼，麻烦又不舒服。
“可是...”
“我血管细，埋针容易脱落。”
这是实情，但是他两只手背青青紫紫，护士看着很为难，舒念叹了口气，然后特别有眼色地帮邹寒屹撸起衣袖，手臂上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么多针孔，得多遭罪？都这样了还敢在大雪天气里从医院逃跑出去，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也有这么离经叛道的一面呢？
事实证明，温柔的人有时候多半是因为技术不太好，所以说话才会底气不足，邹寒屹被戳了三针才见了血，舒念远远看着都觉得疼得直哆嗦，但那人白着一张脸表情却特别的柔和，并且耐心地安慰护士不要急躁。
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么？还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节奏？这要是放在她身上，哪怕只是犯了一点错，那绝对是会被骂得狗血喷头恨不得把自己塞回娘胎回炉重造一番的，这差别对待用的也太明显了吧？
护士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红着脸推着医疗车走了，舒念没发现她看着人家的背影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你怎么还不走？”
邹寒屹半躺在床上，声音又变得柔柔的软软的，虽然语气有些不耐烦。
“守着你。”
“你期末考试准备好了？前些日子积压下来的案卷看完了？交代你的事情也都做妥当了？”
“没有。”
“没有你还杵在这？”
“你换药水或者是喝水上厕所都需要人，非急着赶我走做什么？病都病了还一直这么凶，能不能尽职尽责当一个病人啊？”
舒念一生气就会大脑发热，不管面前是天王老子还是天地老妈，非要自己爽了过了嘴瘾才会消停才会冷静，这不刚一说完她就有些后悔。
邹寒屹有些愣神，他哪里想到这平日里看着和面团一样的小徒弟还有这样的胆量，敢横眉冷眼训他，所以一时没回过神来，也没调整好自己的战斗力。
师徒两人颇有种大眼瞪小眼的即视感。
“我床头有呼叫铃，也有护士值班。”
“对不起。”
舒念意识到像是自己越俎代庖了，于是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脚尖，心中一个劲儿地鄙视自己，怎么人家给了三分颜色她就想要开染坊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