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沉默，他就叫女儿出来，去拿梁上的橘皮。采姑出来，知道父亲有意叫她在众人面前显显本事，即向在座的客人拱一拱手道：“众位高亲，奴家放肆了。”说完，像燕子一样斜飞上去，用手把橘皮从梁上取下来。脸不红，心不跳，众客人见了，齐声喝彩道：“想不到采姑有如此高明的武术。”采姑父亲道：“小女采姑武术，已胜过老汉，她那廿八斤重的铜耙，未知贵乡亲们有否见识过？”
众人齐道：“没有，请给我们见识见识。”
采姑的丈夫就从卧房床背后，背出一把黄亮的大铜耙，柄长七尺，采姑脱下外衣，穿上百纽草鞋，抱拳向众位作礼道：“奴家不才，铜耙系家父传授的，破绽之处，还请指教。”说罢，舞动起来，那廿八斤的大铜耙在采姑的手里，却似一条小棍，十分轻巧灵活。舞弄毕，又向众位深深地鞠躬，态度从容，客人都看呆了。
正在这时，外面有几个农民匆匆跑进来，向客人中的一位里正报道：“外地歹徒在我们的养鱼塘用大网强捕鱼，几个农民上去阻止，被打伤了数人，如何是好？”
里正站起来道：“可惜我们无人能对付歹徒，今天在座中有谁能驱走歹徒，本里正赏赐一桌二十二围盏酒席。”众人面面相觑。
采姑父亲说：“小女不才可去一试。”可是，采姑生孩子刚满月，不宜用大力气。但是，事情到这个地步，理应仗义相助，采姑点头，便拿起廿八斤重的铜耙，与客人中的十多个青壮年一起，急急赶去养鱼塘。
歹徒们见是个十八九岁的漂亮姑娘，哈哈大笑道：“乌山，雄的没本事，来一个雌的应付。”
歹徒中为首的那个爬上鱼塘，操起一根包铁如意棍，舞得呼呼作响，直逼采姑，采姑也操起铜耙，舞动起来，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战了十多个回合，采姑故意卖了个破绽，退后一步，歹徒赶上一步，向采姑的脑门直劈下来，只听得“咣”的一声，棍打在铜耙上，折成两截，歹徒因用力过猛，又被采姑用脚一勾，倒在地上，采姑乘机用右手轻轻提起，用力一掷，抛入池塘中，并大声说道：“统统把鱼儿放回池塘，免你们一死！”说罢，把廿八斤重的铜耙向池塘中捕鱼的歹徒们的头上飞扔过去。
歹徒们慌了，连忙把鱼倒入池塘中，上岸，叩首求饶，一拐一拐地逃去了。
下午，乌山里正命人办了“二十二围盏”的酒席，宴请采姑和她的父亲、公公、婆婆，宴席中，里正请求采姑传授武术，采姑答应了。宴罢，青壮年都纷纷向采姑求教，拜她为师学习武术，来保护人们的财产。
有一天，横江人在官河漕头捕鱼。等水车干捉鱼时，邻里纠集了众多的人赶来闹事，说这官河漕头他们也有份。因来的人多势大，横江人无法对付。这时，人们便自然想起小脚太公的女儿。一个年轻人便奔到采姑家，恳求她去助阵，为横江人争口气。采姑一听，认为对方以强欺弱，强抢鱼，非常气愤。她从里屋拿出铜耙，急急忙忙地赶到现场。一看，横江人已经败下
阵来。
小脚太公的女儿大声责问：“青天白日，强捕塘鱼，是何道理？”
那些强抢鱼的人知道乌山无能人，对女人毫不放在眼里。
采姑大声喝道：“谁还敢逞凶抢鱼？”言罢把铜耙“轰”的一声掷到河中心的风水墩上，高高地竖着。她又高声喊道：“你们谁能把这把铜耙拔起来，河里的鱼任你们捉，拔不动的话，给我滚！”
来抢鱼的人认为没什么了不起的，一个个都去拔，拔来拔去无人拔得起，你瞧我，我瞧你，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这时，只见采姑双脚用力一蹬，纵身向河心的风水墩一跳，就稳稳地立定在风水墩上，接着一用力，把铜耙拔起，就跃上岸。这一惊心动魄的场面，制服了邻里的人。从此，人们就把这个漕头改名为“铜耙漕”。
后来，采姑精心传授武术，青年人虚心学习，乌山拳名扬三北平原。她的得意门徒芦七姑，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与丈夫黄春生共同领导十八局开展抗租斗争，反抗封建统治者征收繁重的苛捐杂税，取得了胜利，名震姚邑大地。
采姑是“乌山拳”技法的第一任传授者，是“乌山拳”的创始人，她使用的是铜耙。因此，两百多年来，人们都尊称她为“乌山女拳师”和“铜耙太婆”。
（1986年，采录于石堰乡马堰村和横河镇乌山村，2015年，整理于横河初级中学）
十八学士
徐德尧／口述 沈诚／整理
相传在明朝时期，有一位著名的江西风水先生偕同徒弟到处寻找风水宝地。
一天，他俩从远处跋涉来到马堰后面的真武山，经过细致周密的观察后，确认在真武山的胯窝里做坟墓的话，后代能出大官，甚至会出王。接着，这位风水先生信步下山，来到山脚下一户穷苦人家，这户人家只有一位老婆婆和一个独生子。因为天气火热，便进屋去向老婆婆讨茶喝。老婆婆马上从茶缸里倒了两碗满满的冷开水，每碗里都放上一撮稻草，然后恭恭敬敬地端到师徒两人面前，而师父却犯了疑心，问老婆婆：“为什么不摆茶叶，倒放一些稻草，难道把我们当作牛不是？”这时老婆婆委屈地对风水先生说：“先生请不要多心，我怎么会把你们当成牛呢？事情是这样，天气如此酷热，看你们渴得很，那么这碗冷开水你们一定会一口气喝下，热身冷水喝下要成疾，所以我放些稻草在里面，你们就不会一口气喝光了……”老风水先生一听极为感动，认为这位老婆婆如此懂理，体贴人，真有道德。老风水先生对老婆婆说：“你们的祖坟有否做好？”老婆婆说：“先生，家里这样穷，做不起，还是草舍棺材啦！而且快要倒塌了……”
喝过水，这位风水先生与徒弟一同又去后山观察，那时老婆婆的儿子从山上砍柴回来，快到家时便闻到米饭的香气，一进门马上对母亲说：“娘，今天为什么煮燥米饭吃？”娘说：“孩子，今天家里来了客人。”真巧，风水先生刚进后门便听到娘儿俩的对话，对老婆婆十分感激。
吃饭时，风水先生与娘儿俩谈起真武山有块风水好地方，这地方是真武大帝的身兜里①，坟做得高一点出王，但既要有福气，3又要凑时辰，坟做得低一点出官员。这块山地理布局好极了，真所谓：“真武踏龟蛇（龟山、蛇山），仙人弹琵琶（石孔头上的一条小溪，不管大旱与否，溪水一滴一滴地滴下来，似弹琵琶声），百鸟朝凤（几座鸟山都朝凤凰山）、五龙抢珠（在后山山上有五道岭直伸到山脚），前有两湖（东湖、西湖）、后有三湖（黄沙湖、芦子湖、铜池湖），最后是四海（东海、南海等），叫作‘五湖四海’，气魄雄伟，山河壮丽，确实是罕见之地哪！”
接着又谈到做坟的事，老婆婆说：“棺材要倒塌了，不能移动，怎么办？”风水先生问老婆婆：“你们青布包袱有吗？”老婆婆说：“有。”“那好！用青布包袱包好尸骨去葬。”因过去有忌讳，亲人不能撮父母、祖辈的骨骸。这时其徒弟毫无顾忌地说：“我来撮。”
等安葬时，风水先生想把包袱错开一点，避免以后自己眼瞎（棺材可以转移方向，而包袱里的尸骨错乱复杂地放在一起，无法分清头脚，但葬后风水先生的眼睛无论如何要瞎）。
尸骨安葬好以后大家回到家里，只见老婆婆淘好绿豆，准备煮绿豆汤款待风水先生。这时风水先生看见了，就说：“老婆婆，这座坟墓的风水好极了，以后你们马堰这地方会出三斗三升芝麻绿豆官！”而老婆婆随口答道：“我们马堰这地方要出介多官作啥。”她随手拿起一撮绿豆对风水先生说：“我这一撮就够了。”这一撮绿豆被风水先生的徒弟拿来一数，共十八颗。“你们马堰这地方今后会出十八学士（即十八顶黄盖伞）。”风水先生说。他们一面煮绿豆，一面攀谈。风水先生又问道：“这十八顶黄盖伞是一齐出呢，还是朝朝出？”老婆婆说：“一齐出好，热闹点。”“你们喜欢一齐出，好！那么下半年在冬至那天，把坟墓的泥土垒得高一点，方向朝东南，我已经给你儿子讲过了。”
接着，风水先生深思着对老婆婆说：“你家这座坟墓做好，十八学士肯定会出，不过因为我做的，我的双目将来要瞎，到了那时，我可怎么办？”老婆婆真心诚意地回答说：“我家真的做了官，那你还用发愁？我每餐四盆一汤和美酒供养你终身，决不食言，并专门雇人服侍你。”第三天，风水先生偕同徒弟拜别老婆婆，又到别处去了。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这位风水先生的眼睛慢慢地失明了，他回忆起在十多年前余姚马堰真武山上那座坟，想看那风水有否应验。就从老远的江西长途跋涉来到马堰原来的这户老婆婆家。但一问老婆婆已经去世，儿子还健在，并热情地招待他住下。村上早已今非昔比，府第比比皆是，十八学士果然一齐出了。
老婆婆的儿子每天陪着风水先生一道吃喝，殷勤款待，风水先生打内心感激，于是对老婆婆的儿子说：“这座坟的好风水还可以一直保存下去，只要现在着手改动一下地理环境和布局就行。”“怎样改呢？请先生尽量提出来。”老婆婆的儿子讲。
风水先生说：“先在这座坟的下面五十米处竖一对华表，并在坟前竖一块墓碑；这里原有五条岭，现在是有四条：毛家岭、夹山岭、黄泥岭、横山岭。在蛇山西边这里也叫岭，我给它起一个名字叫坦水岭。坦水岭很平坦，风水要流走，幸亏这里有块横贯的巨石为门槛，但要高一点更好，上面把泥筑起来，这样能把风水拦住。”接下去风水先生又说：“你们马堰已出了十八学士就依次建造十八个村庄，村名要摆以下十三个词：
山：东山下；石：石墙里、石孔头；漕：长兴漕；河：蒋家河；桥：新桥头；村：河东村、河西村；庄：新庄里；墙门：花墙门、白墙门、里墙门、外墙门；弄：议官弄；屋：田屋；房：太守房；笆：东笆下；马：马山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人物的更迭，村上对老风水先生的来历知情的人逐渐减少，家里只剩些用人等，他们根本不了解这位一贯被厚待的风水先生的来龙去脉。本来是以上宾相待，现在却逐步冷落了，每餐小菜也坏了，酒也不给斟了。甚至最后把他驱赶到晒谷场去管鸡鸭，风水先生两眼失明怎能管呢？于是这些人干脆用草绳把晒谷场四周围住，让风水先生靠声音和牵动草绳来驱赶鸡鸭。这时候的风水先生懊悔莫及，加上人已到耄耋之年，只好终日唉声叹气。
一天，留在江西的徒弟日夜思念师父，准备了行装，长途跋涉来马堰寻找，一到马堰，向村民打听，一无所获。一天，徒弟突然在晒谷场上发现一位干瘪老头子，只见他衣衫褴褛，双目失明，双手拉着草绳荡来晃去，嘴里还不停地吆喝：“嘿嘘！嘿嘘！”赶着鸡鸭，极度凄凉。徒弟一时认不出师父，便上前询问，不问也罢，一问却大吃一惊，原来正是自己尊敬的、昼思夜想的师父。于是，师父对徒弟和盘托出自己的不幸遭遇。这时他的徒弟立刻对师父说：“你的眼睛是否还有复明的希望？”“如果把风水破掉，我的眼睛还有复明的希望。”徒弟即问：“你有什么办法把它破掉？”师父说：“把蛇山的尾巴掘断，在凤凰山南边造一座牌轩，拆掉马山头的堰坝，这样就能把马堰的风水全部破掉了。”
徒弟会意，立刻到马堰各村去游说：“你们村上虽然出了这么多的官，官职够大吗？”人们都说：“那官职越大越好呀！”徒弟认为时机已到，便进一步自我吹嘘说：“不瞒你们说，我是全江西独一无二的风水先生，某某地方我给人家看了块好风水地，葬后没多久出了状元；某某地方我给人家拣了块好风水的地方，结果出了丞相……”人们马上对这位风水先生肃然起敬，说：“官要出得大，我们这里还有什么办法？”徒弟趁机进言说：“把这座蛇山的尾巴尖掘断，这样一掘断，这条随时想游走的蛇永远逃不走了；凤凰山南山脚造一座牌轩，它可比一把扁鱼戳（凤凰山形如鲤鱼，叫顺水鲤鱼，范家山叫逆水鲤鱼），把这条想顺水游走的鲤鱼尾巴戳住，管保它永远游不走了；把马堰堰坝拆去，因为车船声日夜吵得你们家堂六神不得安宁。这样略一改动，蛇逃不了，鲤鱼游不脱，家堂六神安宁，保证你们马堰代代出高官，永远出大官……”马堰人听了，信以为真，马上组织村民先掘蛇山尾巴尖，不掘则已，一掘却出奇得怪，白天掘好深沟，过一夜便立即涨满；第二天再掘，一过夜便又立即涨满，始终掘不成深沟。徒弟大为惊奇，内心暗赞此地的确好风水！
徒弟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对策。他对掘沟的负责人说：“你们十八个村庄，每村捉一只狗来杀了，把十八只狗的热血都注在缸里，这条长沟发动人把它一天掘好，掘好后马上把热狗血注入沟底，这样管保它再无法涨满了。”如此一搞果然灵验极了，水沟永远也无法涨满了（直到现在这条沟依旧还在，人们称这条沟为“狗头颈”）。
说也奇怪，深沟一掘成，从这条沟里流出来的水便是鲜红色的，甚至直到今天依然如此！
接着，人们又在凤凰山南山麓造起了牌轩（实际上牌轩一造把鲤鱼戳死了），一面又动手拆毁马堰堰坝。
这三处的风水一经破掉，实在奇哉怪焉。在真武山胯窝里的一座出十八学士的发迹坟前的横墓碑顷刻间拦腰爆断（这痕迹现在还在）。
随后马堰十八村大祸降临了，每村陆续收到从四面八方送来的噩耗，什么徐某御史死了，什么徐某太守亡了，什么徐某知县过了……连年纪轻轻的官员也逃不出这场厄运。
（1986年，采录于石堰乡马堰村）
父子两代造桥
胡遐／收集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