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倾盆大雨在乌云下狂泻。
此时天刚亮，一个面容清癯的青年公子伏在南窗，紧锁着双眉神色紧张地注视着坡下低地。山坡上流水像瀑布一般，无情地直冲低地。
低地处有十余间茅屋，在狂风暴雨中抖动。青年公子的心也在抖动。
这时青年公子背后，传来一声低沉的问候：“公子咋起这么早？早春天寒，风大雨紧容易受凉，让老夫人担心，窗关了吧。”说话的是一个身材矮胖、面相忠厚、穿着青布大褂的汉子，年纪三十出头，是府中总管，名叫玄龟。公子没有关窗，也没有回答，专注前方。忽然一道闪光，接着呼啦啦一声炸雷。玄龟吓了一跳，公子纹丝不动，却面色大变，又侧耳细听，迅速起身对玄龟道：“前面有人喊救命，快去救人。”说罢顺手抓起雨披笠帽，冲出大门。
玄龟一见，急从府中招呼两个随从紧跟着在雨中奔跑的公子，一起冲到坡下低处几间茅屋前。一间茅屋倒塌在地，救命声和小儿哭声正是从倒篷中传出的。公子动手掀开篷顶，两个随从搬开斜搁在床沿边的椽子，露出一个年约五十岁妇女与紧抱怀中的幼儿，他们蹲缩在已经半塌的石桌间的泥水中。妇女瑟瑟发抖，口中还喊着：“救命！救命！”怀中孩子紧依在妇女怀中哇哇大哭着。公子上前搀起妇女，命玄龟抱过孩子，把妇女交给两个随从扶持着回府。自己又钻入倒塌的茅舍中，找出几件孩童穿的衣衫及一些妇女用品，共同冒雨赶回府中。
回到家中，换上干衣进内室来见其母。母姓姒名脩己，对儿子特别宠爱。一见儿子进房，拉住手惊问：“你为何手凉？”又见其头上有水珠沾发。急问道：“这般大雨，出门何事？”公子沉静地答道：“娘亲勿惊，儿子正要向母亲禀报。适大雷雨中，南坡下有一民妇及孩童受灾，我把他俩救回府中暂避，望母亲同意。”姒氏道：“人没伤着吧，让他们好好歇着。连年洪水，茅屋挡不住呀，也只有我们府宅建在高地才不受洪水之灾。告诉下人，不要难为她母子。族内乡人有难，我们不帮谁帮？”公子道：“娘心好，说得是，待我去嘱咐下。”就退出到了安顿妇女处。
妇女一见公子进来，上前跪下叩头道：“若不是公子相救，民妇和我儿会死在破舍中的。”公子扶起民妇问道：“怎不见你家男人？”民妇道：“因连年雨水不断，水位高涨，我家土房墙基松动。邻居都已搬到地势高的燥山林处。我家劳力少，孩子又小，每日忙于觅食度日，腾不出闲手去找新住地。这几日又见大雨，看这房快顶不住了，我催孩子爹赶紧到邻近高处搭间新屋，前天刚走。走时说好五天后回来，要我小心。不想走了只一天，今天这大雨就压倒了这茅舍。亏公子相救，才死里逃生。”说罢又失声痛哭。公子道：“我已禀明母亲，她要你们在这里好好休息几天，不要着急，等你男人回来再想办法。”说毕走到玄龟处道：“母命热心相待。”并将茅屋中取来衣物嘱玄龟转交，方便民妇母子添换。
你道这位公子是谁？他就是伯禹。伯禹的父亲名鲧，是颛顼帝的后代，封于崇，故称崇伯鲧。娶有莘族之女为妻，即脩己。脩己梦吞神珠而生伯禹，取名文命，大号称禹，后亦封伯，称伯禹。
伯禹身高九尺二寸，额阔而微突，眉细长,目有神而含威，性沉稳善思。自幼受严父慈母关怀，知书达理，曾随父见识过朝中主要官员，他们都喜禹聪慧沉稳。
救民妇后三天，侍从来报，有民长松寻妻求见，禹命进。长松一见禹，跪倒在地叩头道：“小民妻儿若非公子相救必丧性命。”禹双手扶起问道：“你怎知妻儿在此？”长松道：“回家不见了房舍，只有石桌露在流水中，知道房舍必被大水冲走，但不知妻儿性命如何。遍寻不见。有一婆婆道：‘前两天大雷雨中，隐约见崇伯府公子等人扶着一个妇人进了崇府，可去探问。’我知必是公子相救，故上门求见。”
禹问道：“你在高地是否已建成新居？”长松道：“多亏早先搬到高处的邻居帮忙，三日内搭起几间简陋木屋，可以住人，正想接妻儿去共同垦荒度日。”
禹点头，吩咐玄龟道：“你去整理几套旧衣和装些粮食来。”又命侍从将长松妻儿领来。对长松道：“既有了新住处，你领妻儿去吧。”又将玄龟取来的衣服、粮食交给长松道，“旧居诸物已被大水冲走，到新处怎过日子！这些衣粮可帮你们暂渡难关。”长松夫妻哭拜着离开了崇伯府。
数日后，禹挂念水情，与玄龟和小庚、小四两名随从，蹚着泥水来到原长松住处察看。这里已无完整房子，只有残柱碎石露在泥水上。邻近低地原是耕地，现已一片汪洋，四周无人，十分凄凉。禹瞥见这片水面上有船系树，顾玄龟道：“这船是村民遗留？”玄龟回道：“老夫人见连年洪水，命我置船于此，以备急用，非村民所有。”禹点头。
四人向前走了几步，玄龟惊呼：“公子，你看！”禹顺玄龟所指，看见一根柱子压着一团乌黑的像尸体般东西。走近用棍子拨动，看清是头死猪，眼鼻处有蛆爬出。玄龟道：“此水不洁，公子回吧。”禹叹气不言而回。
路上玄龟自言自语道：“治水多年，水咋没退呢！”小庚道：“我看还涨了。”玄龟道：“你没入水怎知上涨？”小庚笑道：“上次缆船于树，缆结与船头相平，今见船头高出缆结，可知水涨了。”玄龟也笑着说：“算你聪明。”
玄龟抬头看了禹一眼，只见禹心事重重地快步回府，将到府门前，对玄龟道：“明早乘船去察看积水出路。”
次日一早，小庚、小四二人已出门准备，禹与玄龟即将动身出门，只见长松手提两只山鸡进门，一见禹就跪下叩头。禹双手扶起问道：“可有难事？”长松摇头道：“现已安居，昨打着两只山鸡，妻要我奉与公子，山村野味，只表一点心意，公子莫非有事出门？”禹点头道：“要去你旧村寻积水出路。”玄龟在旁道：“你来得正巧，能否同去指路。”禹笑道：“如家中不忙，同去最好，一天即够。”长松急忙回道：“有空、有空，我去、我去。”
三人立即出门到泊船处，脱鞋涉水上船。禹问长松：“洪水前你村水流向何处？”长松道：“我村之南有大山，称雷首山，据说是中条山中段。山南是大河。我村坡下原有溪流，东通沙涧河进入雷首山下泻入大河。沙涧河不大而浅，入雷首山水道狭隘，水多时常会堵塞。今淫雨多年，水必阻在沙涧河。”禹问：“何不疏导？”长松道：“村小人力不足。”禹点头道：“且去沙涧河一看。”就命小庚、小四二人朝沙涧河方向进发，长松共同划船并指方向。
约一个时辰后，到了沙涧河入雷首山处。小庚、小四两人将船定住，三人持长竿向水下探索，果然淤塞严重，竿触处都是石块、烂木、腐草、淤泥和骨殖。玄龟道：“哪来这么多大石块？”正说间，只听对面沙涧河入雷首山上轰隆巨响，眼见一块巨石带着碎石和泥沙直落水面。
砰！水面溅起大片水珠，水浪晃得船上五人东倒西斜，都吓了一跳。长松道：“近两年常见山崩落石，有时碎石流很长时间，民间称为泥石流，也有叫泥石溜、泥石滚的。”禹点头道：“此为堵塞诸因之一，还有原本出口过窄通道不畅及洪灾冲来的木头尸骨杂草各物，共堵洪水出路，故治洪当以去塞通流为要务。”长松叹气道：“可惜朝廷不用此法，九年不治，黎民已有怨言。转身向禹道：“公子若有机会，可否说说？”禹问长松道：“村民农闲时可否来此疏通？”长松摇头道：“曾经试过，人少塞重，无功而返。”禹点头，乃命返船。长松辞去。
禹当夜作书与父，书曰：
父亲近安。母亲身健，全家安好，父可勿念。天降洪灾，积水多年不退，地淹屋毁，庶民逃避山林，缺衣少食，生活艰难，颇多怨言，儿闻之心痛。近察邻近积水不退之因，实缘通道阻塞所致，故治水宜疏不宜堵。闻父亲以壅治洪，深感忧虑。若从速改壅为疏，为时未晚。盼父决断。治已九年，难言成效。恐帝怒民怨，祸患及身，此非母及儿所愿见，望父三思。儿文命敬呈
话说九年前，由朝中大臣推荐，帝尧命鲧为治水大臣，原管水大臣共伯为副，共主水灾诸事。共伯是个心胸狭隘而又阴险奸毒之人，被任为副佐后十分不满。心想我原主管水，今却为副，颜面何在？就暗下决心，要破坏鲧成功。回府后召两名亲信相柳、无支祁，商议奸谋。相柳脸色青灰、瘦颊薄唇，一对鼓突的鼠眼终日骨碌碌乱转，专思害人坏事；无支祁身材细小，有水中功夫，头脑简单，却会拍马，不识轻重，与相柳为伍。两人终日谄笑在共伯前后，共伯视为亲信。当下共伯说出心思后，相柳出了一个恶毒的“主从易位”之计。共伯问：“何谓主从易位？”相柳奸笑道：“治洪水当以疏导为主，壅堵为从，今要促使鲧专力用堵而无力用疏，治必不成，可从伯主所愿。”共伯道：“何计可使鲧用堵不用疏？”相柳道：“伯主当以先保帝都安全及帝尧安心为由，怂恿鲧用‘息壤’先堵平阳之水，大事成矣。”共伯问何故。相柳笑道：“平阳之水不能尽堵，此后鲧将终年忙于堵平阳之水，无暇治天下洪水了。”共伯大喜，依计行事。崇伯轻信，果然上当，治水九年洪水未平。
却说崇伯鲧接文命来书后，触动心事，几番思虑后，召集治水府主要得力将领冯氏兄弟、江氏兄弟、两亥兄弟和方道彰、宋无忌等八人商议。取出禹来书，交众人传阅后道：“我治水九年无效，愧对帝尧及黎民。今我儿文命来书，言及治水方略，颇有感触。若改堵为疏，又不知利弊如何？心中难决，特与诸君共商，务请直言。”
座中治水主将冯迟朗声道：“公子书中所言治水方略，正合我意。治洪水必用疏导，不能用壅堵。这等大洪水怎能堵得住！我等前九年劳而无功不说，还让黎民百姓多苦这许多年，心里急啊！赶紧听公子话，改壅为疏。”
另一治水主将江妃接着道：“我也是这个想法。”
宋无忌是个善于用火兼懂医道之人，轻声说道：“人体气血，不通则痛，通则不痛。大地上之水如人之血，必须疏导流通，不可堵塞。血塞人病，水塞地病，其理相同。我多次提出治洪不宜用壅堵方针，惜两伯不听，九年治水无功，又苦黎民百姓多年。真是可惜！赶快采用公子所提方略，为时未晚。”
座中诸将都点头同意，劝崇伯更换治略。
崇伯双眉紧锁道：“诸君所言甚好，但须与共伯商议后再定。”
坐在宋无忌旁边的方道彰是一个医术比宋更好又懂天气风向之人，对崇伯道：“我在共伯处多年，知共伯是个嫉贤妒能、刻薄奸诈的人，与他商议，恐难取得一致。不如直面帝尧，自呈失误，求改治略，也许有望。”
崇伯为难道：“如帝尧要我与共伯商议，岂不尴尬？”
方道彰摇头无言。众人各散。
次日，崇伯与共伯相见，当谈及欲更改治水方略时，共伯脸红耳赤，厉声道：“治水大略经帝尧同意，岂能更改？已耗‘息壤’无数，如何交代？你崇伯怎如此糊涂！”
崇伯无言以对，只好回来，也没向诸将再提更改方略这事。有些将领来问，只含糊回答：“正在商议。”因此又拖了下来。
到了年末，朝中发生重大事件。尧帝自知年老体衰，主动禅位于民间贤达姚重华，国号虞，帝称舜。舜在次年正月初八日正式摄政登位。
舜帝来自民间，深知黎民疾苦。摄政后细察朝野，知在帝尧晚年，政务积压众多，有些大臣荒怠正事，甚至作恶害民、弄权贪污；也有妄图在地方称王称霸，与朝廷对抗；还有在洪灾中玩忽职守，不恤民苦、不忧国难，治水九年不成，致国大困民大怨。如此积弊，不坚决果断处置，就难以立国安民。于是立刑典，处四凶。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以此朝野咸服。
立刑去凶后，舜帝重用后稷、大理皋陶、工师垂、司徒契、虞益等一班贤臣，共商治国大计。当时如何治平洪水是第一件大事。舜帝征询众大臣道：“可有合适贤能人才，担此重任？”半晌无人应答。舜帝知鲧罪刚罚，治洪事大，又无必成之法,举荐不当，重蹈鲧罪，故不敢轻易举荐。乃笑言道：“你们不必急于举荐。我相信必有能人在世，只要我们关心邦国安危和黎民艰辛，用心访求，定有能人可得。有能者不论是何出身，哪怕罪族之后或罪人之身，都可任用。株连非善政，用人唯德与能，不以亲疏长幼取舍，只要不谋私利，不成大恶，都不治罪，更与举荐人无涉。你们以为如何？”众臣都笑而应。
当下虞官伯益出班道：“帝舜所言真诚，臣愿举荐鲧之子禹继任治水，可保成功。”
帝舜喜道：“愿闻其详。”伯益道：“近日治水府主将都到我府要求任用鲧公子禹出来领导治水。”帝舜道：“这却为何？”
伯益道：“我也问其原因。原来公子禹曾来书求其父改变治水方略，以疏导为主。这一主张符合实际，治水府除相柳、无支祁和共工之外，主要治水将领都赞成公子禹方略，惜鲧不听，致误大事。”帝舜点头道：“鲧治失策，禹反其道，当能成功。请禹速来见我。”伯益领命。
却说禹家中自鲧被治罪后，夫人虽然悲痛，但十分坚强，把持家务井井有条。禹终日陪伴母亲协助处理家中事务，有空就勤读书文，增加知识，并经常察看水情，还到大河边观察水流状况。
这日，正在书室看书，小庚进来对禹道：“门外有人求见公子，说是朝中伯益有来书呈上。”禹道：“快请他进来。”来人交上来书并说：“伯益吩咐，望公子立即去他家中。”禹开启来书，内道：“帝舜欲见公子，速来。”禹叫来玄龟，对来人道：“此是我家总管，请上差先用餐安歇，待我与母亲商议后，明日回话。”
禹进内室将来书交母亲道：“伯益来书，说是帝欲见我，要我速去，望母亲定夺。”夫人阅书，沉思片刻，自言自语道：“若要株连问罪，为何要伯益来书，书中言‘帝舜欲见’，此非加罪之意，既无罪欲见，当无大碍，不去反有抗命之过。”主意定下，乃对禹道，“可按伯益吩咐，速去见帝。”禹笑对母亲道：“帝舜新立，当处要事，急欲见儿，必与治水有关，我想明日即去，母亲意下如何？”姒夫人微笑点头道：“去吧，谨慎应对。”复道：“可与玄龟同去，也好照应。”
不日到京都。伯益见禹到甚喜，对禹微笑道：“帝舜见你，恐与治水有关，请有所准备。何时召见，我会转告你，这几日就在我府安歇。”
两日后，伯益喜对禹道：“明早你随我见帝，请谨慎应答。”禹点头。
次日一早，伯益带领禹到了朝堂东厅，禹随伯益入内站门旁候召。禹见厅堂很大，中坐者年三十多岁，很威严。两旁各有四五人在座，东边空着两座。伯益上前对中坐者叩拜道：“我已领禹前来，望帝召见。”帝舜点头后，伯益起身领禹至帝舜前。禹跪拜道：“罪臣之子文命奉召前来，谨听帝喻。”帝舜道：“闻你曾劝父改壅为疏以治水，惜你父不听。今欲令你治水，你可愿意？”禹再拜答道：“父不慎，获罪圣帝，今圣帝不以文命为驽钝，又命治水，帝之深恩，敢不铭记。治水患安黎民以赎父过，此文命之愿。然文命犹年轻，懂事不多，思虑不周，若有舛误，还望圣帝时加督责，消祸患于萌芽，此文命所盼望。”
帝舜微笑点头道：“既愿意治水，可直言难处。不妨一一说来。”
禹再拜道：“洪灾广大，遍及九州，积潴已久，民盼速治。然各州地势不同，阻塞原因也不同。虽治水都以疏导为根本，使水下泄，到达大海，但其治当有先后主次轻重缓急之分，以根治、久安为治之原则，循序而治，方能见效。不能齐治并进，急于求成。为此，望圣帝允文命三事：一是灾重面广，文命自当竭力奋进，然根治非一日之功，望恕迟缓之罪；二是因治水工程量过大，除动员当地庶民之外，需有一支专业治水大军，当地民工治完本地即散，专业大军则可转战各地，人数需三千上下，并聘用一些专长人才；三是文命年轻望浅，望帝委派大臣与我同行，随时指导，减少失误。”
帝舜见禹步履稳重，体态安详，年虽轻而端庄，这次奏对得体，有礼有理有节，不畏不谄，坦陈直言，知其贤而有能，深为赏识。于是言道：“汝若能治平洪水，既除国忧，又解民苦，其功至大。水情面广滞久，治当从根本而及枝末，根本为重，疏导为主，急重为先，你可酌情处置。只要主见不误，平治终有日，不必过多计较时日，总以尽治为大计。所言专业治水大军，吾将为你解决。至于委派大臣之事，待我与众臣商议后再定。”
帝舜言后，顾左右大臣道：“禹贤而能，我意可袭爵为伯，任治水大臣。众卿可有异议？”在座诸大臣都拱手称帝识人。帝复问：“何人能去佐禹治水？”伯益起立道：“臣愿佐伯禹共同治水。”帝舜点头，复对秩宗夷道：“即颁发禹与益任治水大臣文书，使朝野共知。”令伯禹先回，留下伯益与众大臣商议选将调兵之事。
欲知禹如何治水，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