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晓莉的父亲回到家后,就是沉默地吃饭,沉默地喝酒,然后沉默地看电视。
曲晓莉职业高中毕业后,父亲找单位的领导说情,想让女儿接班,好歹有正式工作,领导看在曲晓莉父亲勤奋工作近三十年的分上,同意了他这个请求。
曲晓莉从驾校考了个执照,于是就从父亲手中接下了这辆破旧的卡车。因为卡车很破,经常去修车厂维修,一来二去的,就与一个年轻的修车师傅从熟悉到恋爱然后结婚。
家里就她一个独生女儿,结婚后,她一直住在娘家,丈夫工作很忙,经常忙到很晚才回家。
长期患病的母亲、沉默的父亲、哭啼的孩子、又脏又乏味的工作……
这种生活很容易让人感觉非常压抑,旁人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心里就替她憋闷得厉害。
但是,人家曲晓莉不感到憋闷,人家觉得很幸福,在清洁工装卸垃圾的时候,她坐在驾驶室里听歌曲,光听还不算,还要唱。因为垃圾场所散发的气味不好,曲晓莉就戴着口罩哼歌。她的很多歌曲,就是在垃圾场学会的。
曲晓莉从大街上领回一只流浪猫和一只流浪狗,给它们做小衣服,给猫的脖子上拴了个绳子,经常吃完晚饭,她一手牵着猫一手牵着狗出去溜达。遛狗很正常,但是,溜猫就很有意思了,小区的孩子们看了,觉得特别新鲜,都跟在后面看稀奇。曲晓莉非常得意地昂首挺胸的,她的那份快乐,让人觉得好笑又羡慕。
曲晓莉喜欢看杂志,看杂志是因为杂志里面一般有很多笑话,她看完一个,自己总是哈哈地笑个不听。别人看了这笑话,只是自己一笑了之,她却到处讲给别人听,别人第一次听到,感觉很有意思,就哈哈大笑,她自己也乐得不行。
有次,我问她:“晓莉,你说你经常给大家讲笑话,你累不累啊?”她笑了:“我累什么啊?把笑话讲给别人听,别人陪着我一起开心,多有趣的事情啊,我不累。”
给别人讲笑话,别人陪她开心,曲晓莉的观点非常有趣。
曲晓莉母亲每个月花不少的医疗费看病,父亲又喜欢抽烟喝酒,家里的开支比较大,曲晓莉甚至没有自己的梳妆台。
曲晓莉就把自己的口红、眉笔、胭脂什么的,放在了一个铁桶里。这个铁桶是以前的米桶。她说这个桶非常棒,防潮防水,另外,每天早晨掀起米桶盖子去拿化妆品,她就想乐,觉得这日子过得挺逗的。
曲晓莉的镜子,就是一个断了连杆的汽车倒车镜,倒车镜一般是凸起的,用它照人,有些像照哈哈镜,人的面部走了样,显得很大,像个特大号馒头,我看了一次后,就不忍心看第二次了,她却兴致勃勃地每天清晨都去照这个镜子。
曲晓莉的卧室里贴了张香港某著名男影星的招贴画。曲晓莉在影星的嘴巴处用剪刀剪了个小洞,这个小洞刚好够插进一支香烟的。她把老公抽了半截掐灭后的香烟让这个男影星抽着,每次看到男影星这个怪模样,她就觉得很快乐。
有次,我问曲晓莉,现在大家生活和工作压力都比较大,整天都郁闷得不行,你怎么那么开心啊?曲晓莉笑了:“谁也没义务去逗你开心,这个开心啊,主要是自己寻的,自己逗自己开心,活得轻松快乐,才是正事。”
听了她的话,我心里一震!是啊,平时我们总是希望身边的人给我们带来快乐,总是忽略自己逗自己开心。于是,当身边的人不能给我们带来开心的时候,我们情绪就很郁闷。
我们总是被动地受别人情绪的引导,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像曲晓莉那样自己逗自己开心,让每一天过得轻松过得快乐过得幸福。
手镯里的梦
安艳莹
几乎每个女孩青春年少时,都做过玫瑰色的美梦,有的梦见自己穿上美丽的婚纱,有的梦寐以求的是一双红舞鞋……而我的梦想竟然是一副银手镯。
这个梦想缘于我们班的一个同学,初二时转来的一名女生,她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手腕上戴着一副银亮的银手镯。放学路上我们还是同路,这样我们接触的机会更多了。我的眼球被银手镯吸引着,她写字时我静静地看着,她走路时我时不时地关注着,而这个女孩也很热情,很快我们成为了好朋友。每次去她家玩时,她的父母都非常热情。她很大方,当着同学的面,与父母撒娇。我想同样是女孩,怎么她在家里那么受关注呢?心里羡慕极了。
与她接触久了,我才了解到这银镯子是她奶奶给她的,那时我多盼望着奶奶也给我一副银手镯啊。
放假回家来,我和奶奶聊天,奶奶告诉我,她过去也有很多首饰的,银镯、金簪、玉佩都有,全都送给了姑姑,而姑姑已经去世了,首饰都丢到婆家了。我听了万分惋惜,要是奶奶想着把那些首饰要回来多好呀。可是奶奶说最心爱的女儿都亡故了,还要那些首饰干什么呢,要回来也是睹物伤情。终于我明白了,母亲对于女儿的馈赠,奶奶对于孙女的爱,都寄托在首饰上。读了小说《京华烟云》之后,就理解了姚木兰的父亲为什么给姚木兰的陪嫁是七十二架花轿,绫罗绸缎,金银成堆。金钱代替不了感情,却能表达真爱。
女孩对于首饰的喜爱是与生俱来的,定情之物一般都是首饰,因为那是爱的象征。盼望着自己长大以后,也能有个人把最珍贵的首饰送给我,让我也体验做人家手心里的宝的感觉。结婚时,爱人家贫,我不好为难他,就悄悄地托熟人从大兴安岭买来一对纯金耳环,那是一副带着夸张菱形图案坠子的耳环,小姐妹们以为是我男朋友买的,都投来艳羡的目光,我心里满足极了。每个女孩都虚荣,我也不例外。
我来到婆家正在筹办婚礼,那耳环上好看的坠子就被我爱人两岁的小侄子给拽丢了,那一天家里找了个底朝天,婆婆连床底下铺的稻草、外面的灰堆都找遍了,就是不见了踪影,结果我的婚礼是遗憾的婚礼,爱人安慰我以后补上。
结婚生女,加上租房,我们的生活更拮据了,哪里还有闲钱买首饰,虽然我一直有个梦。
在南门租房时,我认识了李伯(原钢铁厂党委书记李业成)一家人,李妈是上海人,她体恤我也是一个人在外地,对我格外关照,每次我女儿去她家,她都倾其所有,拿出所有的好吃的。隔壁的邻居程奶说:“李奶偏心啊,怎么不疼我家的小燕子呢?”李奶笑着说:“这孩子可怜啊,没人疼啊,你家燕子疼的人多。”也是,小燕子与我女儿都是两岁,她手腕上戴着银镯,脖颈上挂着银项圈,这孩子不缺人爱。
邻居住了一年多,李伯每天给我家送四瓶开水,他用蜂窝煤烧炉子。李妈逢年过节给我女儿买衣服。我家的钥匙就放在他们家,两家人处得跟一家人似的。李妈很疼爱我,视为己出。我们回东北时,婆婆一人在家不小心摔倒了,还是李妈伺候她。远亲不如近邻,真是重情重义的一家人。
1999年夏季南方发洪水,是李妈带领儿子第一时间赶到通知我们,不顾自家安危一心只帮我家搬东西,后来,我们被迫搬家了。与李伯一家分开了,我常对爱人说:“你到任何时候也不能忘记李伯李妈,就凭对婆婆那份情。”所以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来往着,尽管两家都搬过无数次的家,但都不忘联系。
一次爱人去给李伯送蜂蜜,回来时带回一对子母玉镯,新疆和田玉的,晶莹剔透,涌动着生命颜色的一抹红。我和女儿一阵惊喜,我还以为是爱人买回来的,女儿也高兴地试来试去。我们舍不得戴,生怕弄坏了玉镯。
夏天到了,这五彩缤纷的季节是属于女人的,穿上漂亮的裙子,温润的手腕上戴着各式各色的首饰,那感觉就是个幸福的小女人。爱人鼓励我戴上,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来,用软布擦了又擦,戴在手腕上,我也是有人爱的呀。一天,同事约我逛街,准备在街上会齐,正当我寻找同事之际,一不小心踩在冰激凌上滑倒了,就听脆脆的一声响,我那心爱的玉镯已经断裂成两截,而我也膝盖青紫。不久李伯就离开了人世,如果有什么预兆,这算不算呢?睹物思人,我的心也跟着碎了,我的梦也碎了。
雨中遐想
蓝莓
雨,急急缓缓地下了一天,溅起密密匝匝满地调皮的泡泡,跳来蹦去闹得很是欢实。潮湿的街道,依然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生存的紧迫和焦虑带来一张张匆忙麻木的面孔。
我不禁遐想:不知道在那些面孔的身体里,除了对名利的疯狂追逐,灵魂里是否还留有一点空间,可以温情地抗拒或冲淡什么?世界嘈杂多变,现代人拥有蜘蛛网似的广泛的人际关系,却缺乏真正心灵的沟通。有人把空虚的精神世界,建立在虚拟的网络上以期寻找知己,寻求灵魂的寄托和充实。到头来,皆为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爱情击中,从而痛苦沉沦。浮躁的心因此变得越来越疲惫困顿,越来越失去自我。世界因而多了几分荒诞和虚伪。
雨丝轻柔地梳弄着路旁的法国梧桐,树叶窸窸窣窣在风中快乐地歌唱。婆娑的枝叶间跳动的晶亮雨珠,如一群滑滑梯的天真孩童争相坠落,忍不住让人想伸出手去接住它们。这很重要!这让我明了,在我平淡心绪的背后,蕴藏着一种没有失却的丰富情感,而这些情感一直缱绻在我的心灵深处,如那些跌碎在树根瓦砾间的雨滴。
春夏秋冬,转换得飞快。仿佛一觉醒来,已经由一只矫健玲珑轻灵跳跃的燕子,变成一只双手斜放保持静穆的鹌鹑。对生活中的许多事有了更深的了解。许多的事,早已成了回忆,许多的人,只能是生命的过客,仿佛眼前落下、消失的雨滴。唯有文字值得遐想和信赖。
常常,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指挥鼠标从一本书跳到另一本书,由它引领我穿越时空,与幽怨奔放的诗人、观念犀利的学者、温婉多情的现代“宝贝”作家们喁喁私语。字里行间飘漾出吴侬软语、莺歌燕舞、金戈铁马、燕赵悲歌,让人心醉。心境豁达时,暗自独享着淡泊的清静和富有的空间。也许,路上穿梭而过的车辆和行人谁也没功夫探究,竟会有一个人如此安静,如此闲适地坐在窗前专注地看雨,且充满遥远离奇的思想。很安静,很简单,很淡泊,却如此充实而快乐。
望着窗外匆忙的行人、纷杂的雨丝,心里充溢着更新鲜更深刻的感动和惆怅。于是想起海子的一首诗: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最后一颗眼球
徐立新
维克多是乌克兰的一名少年
可不幸的是在他七岁时
双眼被检查出患有恶性肿瘤
必须要将两个眼球统统摘掉
以阻止肿瘤危及生命
维克多是乌克兰的一名少年。可不幸的是,在他七岁时,双眼被检查出患有恶性肿瘤,必须要将两个眼球统统摘掉,以阻止肿瘤危及生命。
这几乎要击垮维克多的母亲马丽娅,“上天对我太不公平了!”原来,维克多的父亲也患有过此病,而且因为当初不听从医生的建议,不愿摘眼球而于五年前病逝的。
“妈妈,这个世界很美丽,我不想再也看不到它们了。”儿子的这番话更让马丽娅痛苦不已。
马丽娅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救治儿子,为此,她开始带着维克多四处求医,但得到的结果都是惊人的一致——除了摘除眼球,以永失光明换取生命为代价外,别无他法!
眼看着儿子的眼病越来越严重,最后马丽娅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决定同意让医生为维克多做双眼球摘除手术。
但在手术之前,马丽娅变卖了所有的家产,然后带着维克多环游了乌克兰的许多风景区,她要儿子记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美好。
在旅途快要结束时,维克多的双眼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了,马丽娅决定立即带他回去做手术。在返回的途中,马丽娅在一张报纸上看到一则让她心跳加速的新闻——有一名叫舍普琴科的眼科医生,刚刚研发出了一种叫“视神经诱导结合”技术,有望帮患者移植眼球。
马丽娅随即带着儿子找到了舍普琴科医生,“目前这项技术只在动物身上试验成功过,还没在人身上做过,”舍普琴科有些抱歉地说道,“请再等上个一年半载,它有可能会在人身上试验成功,现在风险太大。”
“就让我们成为第一吃螃蟹的人吧,”马丽娅不想等,因为儿子的病情不能再耽搁了,“我们愿意冒这个险!”
在她的苦苦哀求下,舍普琴科最后只好答应先给维克多移植左眼。可虽然他竭尽全力,做了百分之一百的努力,可移植手术最后还是失败了,维克多的左眼永久失明。
然而,让舍普琴科没想到的是,接下来,马丽娅竟然要求他对维克多的另一只右眼继续进行移植,“你想清楚了没有?如果这次再失败,那便是满盘皆输!”
“我想清楚了,再试一次!”马丽娅坚定地回应道。
幸运的是,接下来的这次移植手术竟然成功了,维克多的右眼得以重见光明。
维克多出院的那一天,他牵着母亲的手慢慢朝前走,一边走,一边帮马丽娅讲解路两边的风景。是的,把自己的双眼球移植给维克多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