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蛟时不时回头，而天音却穷追不舍。
“为什么！为什么连她的尸骨都不肯给我！”九头蛟怒道，他满身是血，将海水染得鲜红，他的双眼如烈焰般愤怒。
太像了，天音看着那张脸，越看越像衍岐。她隐隐觉得这里头的故事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她紧追了上去，不肯放弃锦安也不肯放弃九头蛟。
不知游了多远，也不知到达何处，终于，九头蛟熬不住了。
他开始渐渐失去意识，他的双眼也渐渐不再那么明亮。他开始慢慢下沉，只是怀里却仍是死死地抱着锦安的尸首。
赤姬飞出，将九头蛟和赤姬托了起来。
天音站在九头蛟面前，他这无谓的挣扎，却让天音觉得错乱了。
九头蛟的血忽然开始迅速地流出，似乎有什么在汲取他体内的鲜血。
“九头蛟！”天音惊呼一声，她迅速收起赤姬，带着九头蛟和锦安，发到了最近的一座荒岛。
她将九头蛟安置在案上，锦安的尸体就在他身侧，而聚魂珠，就在锦安体内。
她的手伸了出去，放在锦安胸口，只要一步，就能拿到聚魂珠，只要一步。
“锦安……锦安……”九头蛟却在一旁囔囔自语起来，天音看着他，却有些下不了手了。
她收回了手，替九头蛟擦掉了脸上的水和血。
一开始天音对九头蛟和衍岐还会有些错乱，但到了现在，她已经清晰地知道九头蛟绝不是衍岐。
她虽然不知道衍岐对自己的情感是否像九头蛟对锦安那样，那他绝对不会像九头蛟那样疯狂。他还有父君母后，还有整个天宫。
这一刻，她甚至有些嫉妒锦安，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故事，可是九头蛟那口口声声的锦安，却叫得她心碎。
九头蛟的身子变得冰冷，他整个人开始颤抖了起来。
天音将他扶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替他疗伤。
九头蛟似乎还是有些意识的，他朦朦胧胧地看见天音在救自己，不屑地笑了一声：“你何必救我……”
天音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他，是因为他那张酷似衍岐的脸？还是他那口口声声的锦安。
直到九头蛟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天音都没有说话。
九头蛟意识到，天音似乎真的想要救自己。他忽然觉得有些感动，从自己活着到现在，屡次被追杀，从来没有人救过自己。
这似乎是头一回，还是个莫名其妙的人。
“你不要乱动！”九头蛟本想站起来，却被天音摁了回去。
“你为什么要救我？”九头蛟虚弱地问道。
“我不是要救你，我要的是她！”天音指着锦安的尸体说道。
“你这么做都是徒劳，以你现在的样子，你逃不出东海，更不可能带着她逃出东海。”天音说道。
九头蛟扭头看了锦安一眼，他却似乎没有听见天音在说什么，忽然之间，他哭了。
天音一下就愣了，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哭。
九头蛟伸出手，摸着锦安的脸，即便有聚魂珠在体内，仍是没有一点点温度，他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发丝，一滴泪落到锦安脸上。
这么多年了，九头蛟以为自己早就能忘了她，可是只要看到她的脸，过去的那些背叛，那些痛苦，他就统统都忘了。
“你一定是爱我的，对不对？”九头蛟低声问道，虽然锦安再也不会回答了。
天音见状，她抿着唇，低下了眼帘。
过了很久，九头蛟的手从锦安脸上挪开，他躺在地上，看着东海上方的那片天空。
“如果能够回到过去，那该有多好……”九头蛟想起小时候，小时候的那些春光烂漫。
“你给我讲讲，你们以前的故事。”天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口，她本不想惹起这些事的，可她还是问了出来。
“小时候啊……”九头蛟笑了笑，他又停顿了一下。
“小时候的日子，可好了。”
“怎么个好法？”天音坐到了九头蛟身边。
“自我有印象起，我就在东海，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只是我知道，我有最好的朋友，一个是当今的东海帝君，那时候，他还只是东海的太子。而另一个，就是锦安。我有九个头，所有人都嫌弃我，他们说我是怪物，可只有他们真心把我当朋友。”
“我们从小一起玩，一起闹。她说她喜欢珊瑚，我就送给她五颜六色的珊瑚，我说我喜欢天上的云，她就把天上的云装到瓶子里送给我。
有一天锦安对我说她喜欢我，我高兴坏了，我在想将来有一天，我一定要将整个东海的珊瑚，全部送给她作为聘礼。”
“你知道么，我连聘礼都准备好了，就在威海宫附近，东海里各式各样的珊瑚，我全藏在了那儿，我就等着那么一天，我能娶她为妻。”
九头蛟说道，然而，他也有些说不下去了。
“然后呢？”
天音在想，然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锦安会嫁给东海帝君，为什么他们会反目成仇？
“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我可以变成人形了，而且还是锦安喜欢的样子。我高兴坏了，我兴冲冲地去找帝君，我想让他把锦安嫁给我，却没想到他不仅不同意，还要杀我。”
说到此处，九头蛟显得有些愤怒了。
“为什么呢？你说究竟是为什么！”
天音看着九头蛟的脸，她似乎有些明白了究竟是为什么。
“我到现在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你别说了……”天音有些不忍，她站了起来，背对着九头蛟。
过了很久，她小声地说道：“你走吧。”
“但她要留下。”天音指着锦安的尸首说道。
“不，带不走她，那我也不走了。”
“那就都别走了！”东海帝君从天而降。他看了一眼九头蛟，又看了一眼天音。
天音没有说话，她却皱着眉哭了，他能走到哪儿去呢？或许只有东海，对他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吧。
瀛洲的人将这座荒岛包围了，九头蛟和锦安都被带回了瀛洲。
“谢谢。”东海帝君在天音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天音不知道，他是在谢她没有带走锦安，还是在谢她帮他追回了九头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