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早读的朗朗书声中匆匆溜走。
朗朗书声这种描述，只有在走廊经过时才会这样觉得。
早读，对于学生们来说，就是到教室坐了没多一会，班主任的磨叽声也结束了，扫除的差事也算成功交了，终于觉得有点困，趴下没一会，正舒服着，快睡着了，突然语文或是英语的课代表就出现在前面，开始组织早读。
“大家把书翻到XX页。《氓》氓之嗤嗤，抱布贸丝。1、2……”
多半是这样的开始，大家一边迷迷糊糊地半背着应付，乱乱的声音过了一会才找到共同的节奏，一边从书包里找书翻页。因为是大家一起念，所以滥竽充数也是蛮常见的应对方式，周墨桐往往面前立着本书，嘴跟着动，但是思绪早已开始神游。当然，也有人选择继续去睡，周墨桐就算再反感早读，也不会那样，不止是因为满耳朵的声音听着就让人感到心烦，更重要的是等会班主任会直接把你叫起来，要是赶上“阿三”运气不好，说不定还会训你一顿。
然后等到早读结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不受打扰地眯上一会，倒向桌子上自己用胳膊铺成的软枕，没多一会就听见悦耳的音乐铃响起。
那是第一节课的上课准备铃，再两分钟以后的铃声才宣告正式的上课，但足以搅了补觉的兴致。
周墨桐也常常会想，为什么只有上课准备铃，没有下课准备铃呢？这样提前两分钟响一个准备铃，告诉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老师，是时候该准备准备收尾了呢？
这种叛逆的想法从心底流经，不过也只是属于“想想而已”的偷偷叛逆，不过并不影响自己暗爽一阵。
迷迷糊糊地混过一节节课，间操做完，瑞哥就开始收大家“中午”的机器钱，到了中午和一众男生一起去网吧玩游戏，星期四的体育课在下午第一节，“杜三”下令说，不扫除的同学中午可以不必回来，直接上体育课。结果大家果断中午连着体育课，一起都不上了，全都投入在游戏里。
不过这样的生活，周墨桐很快就厌倦了，因为多数时候都是其他人在刷本，打装备，而他这只能努力打着一堆堆哥布林，争取赶上大部队，并没有大家一起玩的快乐。
后来也就慢慢不再有那样的兴致。
周三下午的电脑课终于也慢慢提上了日程，一中毕竟是一中，正规学校当然有别于他初中的那所私立，没有音乐美术课，一切都只是为了个中考罢了。
原来以为这计算机课会是个摆设，没想到真的通知大家备好鞋套，准备上课。
第一节课，就硬生生给大家讲了快一堂课的内容，最后才放大家自由练习，男生们就迫不及待打开电脑里的游戏，开始联机刀塔，或是最简单的建房，一群人混战，没想到周墨桐的技术竟也能鹤立鸡群。
他以为自己也就能在初中的三人混战里阴一阴金暮焱，然后以此为噱头一直嚼下去。没想到大家都只算是粗懂，而他至少曾经看过一点套路。
但是课程时间短暂，自然不能尽兴，金山提议：不如以后咱就直接翘了计算机课，大伙一起去网吧玩。
理由很简单，下午第二节课下课有五分钟的眼保健操，不怕拖堂，第三节课计算机，而第四节，也就是最后一堂课，是体活，从两点四十五一直玩到五点准备上晚课。
那时这样，就算是足够叛逆和刺激的事情了，逃的又是些没用的“废课”，又安全，又可以用来彰显自己并非无趣的“乖孩子”。
周墨桐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去，虽然不单单是因为觉得逃两节课是多么重大的事情，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一道障碍——
也许在学生时代，那是最没用的障碍了吧，可是对周墨桐而言，却好像一道天堑。因为从来不擅长体育沾边的事情，不相信自己能办到，所以平时也总是慢慢悠悠地走，不跑不跳，生怕不小心露了怯。
翻墙到校外什么的，光是听他们讲，周墨桐就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虽然盛情难却，可他能做的只有继续保护自己的短板儿。
于是体活课，继续一个人发呆，窝在辅导室或者储藏间里，看MP4那小小屏幕上的小说文字，却陡生出一种落寞来。
放学找金暮焱一起回家，路上周墨桐突然提出，“那个，陪我练一下翻墙吧。”
“啊？”金暮焱听他这话也一愣，“练那个干什么？”
“练好之后，以后礼拜三下午第二节下课就可以逃课去网吧啊。”周墨桐直接和他讲。
“直接出去呗，你不是行么？”金暮焱笑了一声，讥讽道。
“虽然我是至高神之类的存在，也不能轻易就显神力啊。”周墨桐笑着说，掩饰着心中的紧张感，不快不慢的脚步，把两个人慢慢带向教学楼西侧的铁栏围墙。
一中北校的围墙，是那种一个个的长条铁栏杆，最上面是一个尖头的形状，像是电影里列阵的罗马长矛兵，看着就是很不友好的设计。
男生们喜欢笑着讲：这要是一下脚滑，就绝子绝孙喽。
据说瑞哥每天都是从这边的围墙直接翻出去，然后就直接是五百米的直道，凭借体育生的优势，一路狂奔去网吧的。
入秋之后，白天越来越短，七点五十放学的时候就已经黑透了，周墨桐望着校园外昏黄的路灯，心想着放学来翻墙，怎么也不会被训斥吧，至少不会被开校令通报批评。
周墨桐沿着这条校园马路一路走，终于在体育馆的后身儿，找到了那个不错的翻墙地点——
最上面的尖刺被不知用什么办法弄掉了，只剩下最顶端的一横铁栏，墙边还垫了两块砖头。
这里有体育馆半遮半掩，校园摄像头监控不到，果然群众才是最有智慧的，周墨桐暗自感叹。
即便是这样，也像是个不小的挑战。周墨桐站在铁栏前，心中打起退堂鼓，不过他叫来金暮焱，就是为了让自己在这位“徒弟”面前，绝不退缩，什么都未曾怂过的样子吧？
把书包丢给金暮焱，有些笨拙地踩上最底层的栏杆，抱怨着上下两“横”之间距离太远，然后俯身跨过一条腿，侧身半骑在上面，一条腿勾住，已经翻过去的一只脚费力地踩上另一边的横栏，才终于算是勉强通过。
“有那么难么？”金暮焱从栏杆间递过书包，双手扶住两根“矛尖”，一踩一蹬，就半蹲在围墙上，然后跳了下来。
拍了拍手上的铁锈味。
周墨桐知道自己的动作虽然没有这么潇洒，但至少足够稳当，不至于在大部队面前露怯吧？
一起翻墙去上网。男生们的传统，在午后洒满秋末阳光的马路上，一点点建立起来。
被剪掉的镜头里，金暮焱在车站告诉周墨桐：“对了，我不打算叫她女王了。”
“怎么了？也放弃了？”
“我打算叫她——月神。怎么样？”最后这三个字的问句让他说得牛逼哄哄的样子。
“呃——啊。”周墨桐则在一旁做呕吐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