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
周墨桐一直把这当做，作者对人物最潦草的处理方式。
确实，在韩剧里，和癌症一样是最烂大街的桥段，好像刺耳的刹车声一响，马路上留下的那两道痕迹，便会成为死神倒拖在手的镰刀，将人命夺去。
周墨桐从未经历车祸带来的死亡，过马路时，也会对那些在显而易见过得去的车速和车距面前畏缩不前的人们，嗤之以鼻。
没想到它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他的身边，还是在凌若萱的身上。
心都跟着紧缩了起来，拿手机的手忍不住有些发抖，他在新手机本就不长的通讯录里找到她的名字，按下了拨通键。
周墨桐并不喜欢打电话，更多的是短信联系，尤其是对凌若萱，仅仅是面对她的头像和她打出的字，都足够让他心跳加速了，更何况是她的声音。
可是这次，即便是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的怯懦，也无法阻止心中这种强烈的焦急。
“喂……”是她的声音，让他的全身都不由得紧绷着。
电话拨通，他走到窗口，二月份的天气仍然很冷。他的声音并不大，是那种，害怕家里人听到自己大晚上打电话的声音。“喂，那边什么情况？”
“沈阳，开车被追尾了。”简短的几句话，音色显得格外空灵，能听见刺进话筒的几缕寒风。
听凌若萱提起沈阳，就突然想起她以前说过，二月份会去沈阳参加大连理工的自主招生考试。
“你没事吧？”
“车都零碎了，我没事，庆幸不？”
他努力想象着她所在的情景：旁边是车子的残骸，熄火后好像巨大的钢铁骨骼般停在那里，父母在和肇事的车主理论，只有她一个人，心有余悸地站在黑夜里。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应该如何安慰她才好，喜欢文字的人，往往是笨嘴拙舌的家伙，不然也不会如此痴迷于笔下的叙说。
“嗯……人没事就好。”
干干巴巴的。
“嗯，就是吓着了。”她说，“明天还考试。”
“没事儿，别担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知道不。”
“呵呵……”
“租的车吗？还是家的？”他已经在绞尽脑汁寻找话题了。说话间的空白让他感到尴尬，渐渐从最开始的担心凌若萱，变成对两个人聊天时尴尬的空白焦急得口干舌燥了。
“家的。”
“哦，行了行了，别想这事儿了，明天还考试呢。你得加油。”
“考试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她说，“活着真好。”
后面那半句听起来很有感触的样子，不过周墨桐无心捡起心中的那几分触动，心里所想的，都是如何继续说下去，才能尽快结束无话可说的尴尬，不要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无趣的人（好吧，他承认自己是个无趣的人，只是不想凌若萱也这么觉得）。又要怎么样，才能通过没有温度的电波，给她多少带去一点安全感？
好像每个面对凌若萱的时候，都是这样子，没有自我，满脑子只有想展示给她的自我，还有对自己的笨拙发出的不断的埋怨。
可是好像又在哪里看过，这样小心翼翼，不叫爱情，爱情应是能在那人面前，放心地做自己。
话筒那边听到若萱父母的声音，似乎在叫她，然后听她应了一声。周墨桐如临大赦地说：“那，我这边就先挂了啊。”
“嗯，拜拜。”
挂断电话，周墨桐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兴奋却好像丢入水里的泡腾片，久久平息不下。
脑海里一遍一遍放映着刚刚的那一幕，似是想解读出每一个细节的意义。
原来，她真的也有会想到来找他的时候，而且是在遭遇危险后，心有余悸的时刻，她也会想到他。
是不是代表着，凌若萱有些时候也会需要他呢？
是啊，他总觉得自己这么没用。在学校的时候没有机会帮到她，不能每天和她开着玩笑，打打闹闹。她难过时，也轮不到他冲出家门，拦一辆出租车，飞似的赶到她的身边。
但在这个高三，在所有人都在为梦想忙碌的高三，也许周墨桐真的是少有的几个，会熬夜到很晚很晚，会在她上线时发去消息，无论时候，只要她发给他，就一定很快有回复的周墨桐啊。
是一种安静，又独一无二的陪伴。
那些在紧张地没话找话时流入耳中的，她的声音，一遍遍浸润着他的心田。然后晕染出一个充满幻想的夜。
……
第二天周墨桐依旧是去学校自习，中午在学校附近吃牛肉面的时候，看到凌若萱手机在线，问了问考试的情况。
好学生凌若萱当然会说：不好。
还说下午也有笔试，看样子是砸了。
周墨桐也只是付之一笑，凌若萱这样子的好学生，说出考砸了这种话，永远是不能认真看待的。
在空间里刷新着状态，看到金暮焱发的状态配图，说什么自主招生考试的地方人山人海，本想问问是不是和凌若萱在同一个地方，不过想想就算是在同一个地点也没什么意义，就算是好兄弟，也不希望为他创造和自己最喜欢的女生一起聊天的机会。
用教室的WIFI下着歌，从耳机中播放，切到《小酒窝》的时候，会故意再听一次，只因为是一直印象深刻的，听她唱过的唯一一首歌。切到《甜甜的》，也会再听一遍，只因为她曾经凑到讲桌前，告诉他自己特别爱听这首歌。
坐十五路公交回家，吃过晚饭，血液随着消化流到了胃肠，头脑也迷蒙着不知道该做什么。家里只有电脑，却早就没有什么游戏可玩，凌若萱在考试，自然无暇聊天。电视也只有几个无聊的台，因为老爹觉得数字电视很贵不划算，就一直没有办。
手机忽然响起她的来电。
这种破天荒的事情，让他感觉有些晕眩，觉得直接接通好像自己有些太在意她，但又怕她会什么时候失去耐心，停止呼叫。接电话之前还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拿起手机。
听筒那边传来她长长的“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