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再努力嘛，你是有实力的。”
流汗的表情，“有吗？”
“必须有。要自信啊，你的自信都哪去了？”
周墨桐不禁想起当年的凌若萱。
似乎和这座安静的小城市格格不入的她，总是一副很积极的样子，在大家还不熟悉的时候就走上台去竞选班干部，喜欢跑来跑去、大呼小叫，玩闹起来也不顾男生还是女生，都是一起笑着闹着，上课时在桌子下吃雪糕，会跳舞但课间操从来都做的漫不经心，爱学习却好像一刻也闲不住，勇敢地跟班上那个充满阳光感的男孩子告白。常常会让他觉得，他和她，可能分别属于不同的两个世界。
“没有。”
“你这么优秀再不自信，别人还怎么活啊……”
流汗，“优秀粑粑。”（当时很流行的一句，意思就是“优秀个屁”）
“对不？把自信都拿出来，把自信都拿出来，你不是挺自信挺霸道的嘛。你这是要考哪里啊，要这么努力……”
“我感觉我哪都考不上。”
“大学有很多呢，你一本肯定没有问题。”
“原来你也觉得我就能考个一本…”突然好像十分失落的语气。
只是这句突然“原来你也觉得我就能考个一本”，让他隐约感觉，似乎她很重视自己的看法的样子。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慌忙的解释，已经无暇注意隐藏自己语气的慌乱。“你现在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啊，主要是你打算考什么地方。”也想确认一下，她是不是如馨馨的情报所说，要考上海理工。
“南方，名牌。”
“你肯定能考上的，不用担心。还有200多天，还有很多次模考的，会越来越好的，而且模考难度比高考大，就是说，高考的时候分还会高。”
“我现在一点信心都没有…感觉什么都不会，想复习都不知道看什么。”
“这是信心的问题……不是实力。你肯定能考上的，别不相信自己，别先把自己否定。”
开始感谢起平时杜珊最喜欢磨叽的那几句话，现在被他拿来安慰失意的凌若萱。可是他真的想过吗，为什么自己会先把自己否定，觉得她是不可能属于他的呢？
流汗的表情。
“嗯，你就是太不自信。”
“嗯。”
“其实你比很多人都要更有实力，更有潜力。”
“没有。”
“又来了……”他回了个让他讨厌无数次的流汗表情。“不自信真的是你的硬伤啊……”
好像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在选秀节目里，因为缺乏自信限制了发挥的女孩，最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落选，孤独地走下台。
只是不再希望看到类似的失败，再降临到若萱身上。
“嗯。”
“多想想，你擅长什么，慢慢就自信了。”
“什么也不擅长。”她继续贬低着自己。
“你跳舞不是很好嘛。”
“不好，都不会了。”
“唱歌也好听。”
“你听我唱过歌吗？”
“嗯。”
“什么时候？”
“就一次，军训最后。”
“是吗？”
“嗯嗯，最后一天，走完了队列，我们吵着让教官唱歌，结果他不唱，说让我们自己玩。后来，你就唱了。”
“是吗？”
“嗯，你忘了啊？你唱完，不是让大家唱歌，然后我还唱的嘛。”
有些不想让她回忆起，他在军训后，接着她唱的那句，“如果明天的路你不知该往哪走，就留在我身边做我老婆好不好？”
“是吗？”
又有些矛盾地伤心着，因为这些小小的甜蜜，不过是他的独家记忆，其他的当事人早已忘记。
“唱的什么啊？”
“唱的，小酒窝。”
“是吗，怎么唱那么没有水平的歌呢，太不好了。”
“那什么歌有水平？”
流汗，“不知道。”
“这歌都嫌没水平，不就说明你唱歌好嘛。”
“我唱不好。”
“挺好听的，反正也不是专业的，好听就行呗。”
“不好听。”
“可好听了，真的，不信的话毕业再去唱。”
流汗。
“这么不自信呢，我的评价还不相信啊？”
“得了吧，假不假，我自己都知道不好。”
“不假，别人的评价比自己的准。”
流汗。
“因为你是不自信，不是不好。”
流汗。
“毕业之后你可以去参加选秀什么的，我给你当粉丝啊。”后面跟着一个呲牙的表情。
换成了擦汗的表情。
“不自信影响心态，会影响发挥的。”
“嗯。”
“而且你人缘也好，对不，为啥不自信啊？”
“哪好啊…”
“大家都会支持你的。”
“太扯了。”
“你这么好相处，朋友肯定不会少的。”
流汗。“哪有……”
“怎么没有，而且人也漂亮，自信点。”
流汗。
“嗯，这一点你就不用不自信了。”
“认错人了。”
“没认错，就是你。你要是都自信的话，我怎么办？”因为还一直有他在喜欢着她。
流汗。
“打球，经常都球砸，投篮十投九不中。”
“小说，我最擅长的，可是现在还没有一篇发表。”
——还有……喜欢你，可是还没有追到手。
“所以自信点，你比很多人优秀，这就是你自信的资本。”
“没有。”
“哎呀，我郁闷了。”他开始有些无奈。“听我的，自信点，你是独一无二的。”
依旧是流汗的表情。
“哎，你这，真愁人……”
没有回复，但最后，他还是在输入框里写了一句话，发送出去。
“无论你做什么，至少都有我支持你。”
她没有回复。
这次他并没打算等她回复。
……
常常会责怪曾经的那个自己。
责怪自己太轻贱自己；责怪自己总是卑微地放下尊严、丢掉原则，只为迎合她的意愿；责怪自己不懂，“太在乎一个人，在乎到失去了自己的时候，其实已经失去了她”。
但常常，也会佩服曾经的那个自己。
因为太清醒了，所谓尊严，和喜欢的那个人比起，什么都不是。也许只是因为受过伤，后来的后来，会成长到捡起更爱自己的那份自私。
因为那年——恐怕也只有那年，可以这样顽强地去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迷失自己。
